“出去。”陈渡嗓音沉冷,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明郗眼睫动了动,表情错愕。
陈渡这是在赶她走?
宋斯望见陈渡这样说话,忍不出想出声,下一秒,只见陈渡起身,垂头,两步走到明郗跟前。
陈渡一米八几的身高,就这样杵在她面前,视线完全被一片黑色掩盖,让她不由自主的呼吸发紧。
陈渡敛眸,在她脸上停顿一霎,随后径直越过她,往门外口。
见他就这样离开,李青和宋斯望都是一头雾水。
明郗闭了闭眼,骤然间,反应过来,转身跟了过去。
台球厅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几盏微弱的射灯发出黯淡的光源。
明郗从室内出来,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陈渡。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陈渡从兜里掏出烟,翻起盒盖,细烟衔在指间,安静的空气里,打火机啪嗒的声音响起,幽暗的双眸映出一簇暖黄的火苗,陈渡低头,烦躁地点上。
他不说话,明郗也没开口。
好半响,陈渡才启唇,嗓音经过烟的磨砺,沙哑极了:“为什么来这?”
“我..." 明郗双手紧紧揪着,沉沉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少年神色平淡,薄唇紧绷,黝黑的瞳仁像是黑夜下汹涌翻滚的海。
闻言,陈渡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有什么不好受的,你舅妈说的那些不都是实话吗,你才来覃梧多久,知道什么,就对一个人泛起不该有的同情心。”
“实话又能说明什么呢,难道就因为那些不堪的过往就要否定一个人的全部吗。”明郗抬起眼眸,直直地盯着陈渡的眼睛:“陈渡,你是个好人,才不是她说的那样。”
陈渡垂下头,冷笑一声:“你很了解我吗,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我是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也没有那些原本就生活在覃梧的人够了解你。”明郗反问:“那宋斯望呢,许迎萦呢,外婆呢?如果你真是个那样的人,那我也不会到今天才知道,他们会在一早就提醒我远离你。”
闻言,陈渡撩起眼皮,视线凝结在她身上。
十一月的天,覃梧经历了大降温,她却只穿了件白色的薄绒毛衣,还是在家时的穿的那件,也没披件外套就出了门。
她仰起头,眼里的坚定顿时刺痛了他双眸。
那么亮的一双眼,他从未在别人身上看见过,他并不在意李美娟对他的评价,陈国华出事后,再难听的也不是没人说过,他全然承受。
可明郗呢,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对他建立起的信任和好感全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堆积出来的,在此之前,他的过去在明郗心里只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他有个好赌的父亲,有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些糟糕的过去会从另一个的口中,用毫不掩饰的鄙夷的口吻传播到明郗耳中。
李美娟的话就像是当头一棒,提醒他,他们是不同的。
好坏的界定从来都不是自己可以评定的,所以在李美娟的心里,他是坏人,明郗是好人。
“你舅妈说的没错,离我远点。”
说完,他起身往前走,没有丝毫停顿。
明郗转身,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将人堵在跟前:“陈渡,我找了你两个小时!”
她仰起头,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你觉得我过来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个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为什么要从旁人口中知道。”
室内,宋斯望听见说话声,有些担忧地看着贺子昂,指了指外面:“怎么吵起来了,不应该啊,明郗平时看着那么乖一姑娘。”他皱了皱眉头,欸了一声:“你说陈渡不会欺负明郗吧。”
“不会吧。”李青半信半疑。
闻言,贺子昂斜过眼像看傻子一般乜了一眼宋斯望。
宋斯望被他看的满脸无辜神情:“你这什么眼神。”
“放心吧。”贺子昂嗤出一声轻笑:“陈渡也就对你脾臭。”
不同宋斯望的茫然,李青坐在一旁,从贺子昂这几句话中品到了一丝爱情的气息,“什么意思,刚那个...”他指了指门外,问:“陈渡女朋友?”
话落,宋斯望张了张嘴,“胡说什么,人表兄妹。”
贺子昂低下头,不说话。
指尖衔起的烟蓄起一截长长的烟灰,光影投落在他的脸上,他侧脸线条凌厉,薄唇半抿。
玻璃门隔断出安静的空间,长廊光源惨淡。
他抬起头,脸上神情很淡,屈指弹了弹烟灰,再度放至唇边,侧脸微微凹陷,接着,他抬手取下衔在唇间的烟头,青灰色烟雾从口中缓缓呼出,这层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睛,叫他视线晦涩,可当雾气渐薄渐散,他隔着空气瞧见那张明艳娇丽的脸,也看清她眼里的选择。
心脏有团火,将原本凛冽的情绪燃烧炽热,喉结缓慢滑动,他凝望着她,尝试着想要压下心底那层躁动。
两人对立着,谁也没有说话,喉咙像糊上一层沙砾,开口时,是难以抑制的沙哑:“冷吗?”
头顶落下一道轻飘飘落下的声线,明郗摇了摇头,“不冷。”
“回去吧。”
她没动,一字一句开口:“就算我了解到的仅仅只是三分之一的你,我也相信,你不是她口中说的那样的人。”
她不知道李美娟口中描述的他是什么样子,但是她知道,来覃梧的第一天,替她赶走那些带有恶意的黑车司机是他,被方祁那些人欺负的时候,出手教训那些人的也是他,在她受伤时,为她安排好一切的也是他。
陈渡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就那么相信我吗?”
“是。”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几乎崩塌了他尚存的理智,真是个傻姑娘。
陈渡眼底渐渐浮现出一团复杂的情绪。
“你只是被迫成为了这样的人。”
她用最平淡的声线道出他过去生活的境地。
短短一行话,却在他心里泛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