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吃痛,自嗓子眼发出一声闷哼,听来纤柔又羸弱。
薛衡微愣,竟是女子.....
他视线扫及她被钳制住的手腕,入眼白净纤细,虎口掌心却很是粗粝,瞧来竟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滋味。
他眉间微皱,掀起眼皮,却兀地心头一颤。
隔着面具一双泛红的杏眼微瞪,女子连连喘息着,白皙纤细的脖颈经络俱现,胸脯起伏不定,自脖颈到耳尖,面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都红作一片,或是羞赧或是力竭,她眼眶圆瞪,可不过一瞬又仓促别开眼。
薛衡怔住,思及方才查验所为——几乎将女子柔软之处尽摸寻了个遍,可他断狱多年,手下命犯无论男女一律严审不怠,无所谓冒犯逾矩。
眼下让他心生踟蹰的,是那双眼晴……
灵动翩然,像极了往昔明媚张扬的一抹红色倩影。
方才片刻对视中,竟恍惚望尽几许娇柔妩媚.......
薛衡心底缓缓浮现出一个名字,可她那三脚猫功夫如何能在他手下过上几个来回?
他喉头滚了滚,晃神瞬间,腕边却已不觉升起灼烫温度,他猝然撤开些力道,却到底疑心难消,并未卸尽钳制。
他眸光轻闪,伸出手,欲扯开她脸上面具,一寸一寸缓缓接近,却再将将触碰之时——“噼啪”一声。
窗牖突然自外被生生撞了粉碎,一名内侍竟生生被丢进了屋,惹起一阵轰砸响动。
紧接着,一个蒙脸壮汉抬脚踏上,探进半个身子,一柄短刃当即甩出手,直直朝薛衡心口飞去,薛衡眸光一冷,侧身闪避,却因护着罗宜,手臂拉出一道血口。
罗宜瞧着破窗而入的熟悉面孔,忽地愣了下,可视线顺着利刃落在薛衡手臂,鲜血横流,眸光顿时凝滞。
壮汉一吼:“走!”当即又脱手飞出一柄利刃。
罗宜瞬间回神。
趁薛衡躲闪之际,她奋力挣脱束缚逃出,身后壮汉且打且退做掩护,罗宜回望一眼,薛衡站在众人后,视线冷凝如剑锋一般紧逼在她喉间,她眸光闪了闪,随即在壮汉的催促声下,一记飞身又接连几个跃身翻上屋脊,轻功破风,不足片刻便甩开身后侍卫,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内务总管林业闻讯赶来时,院内已结束缠斗,几名内官期期艾艾地倒在庭阶,唯薛小侯爷一人立在檐下,面目冷肃,不知瞧着何处出神。
待走近一瞧,大臂血痕深堑,林业眉头一紧,连连哎哟几声,“快快去请御医.....”
“……不必,”薛衡收回视线,他肩头沉了沉,掌心缓缓成拳负在身后,眼帘微垂,语气难辨喜怒,“叫人回来,去寻杜掌事……”他停顿片刻,缓缓开口:“贼人有备而来,此时不见杜晟,定是遭了算计。”
林业一愣,杜掌事回京了?可心绪一转,薛小侯爷将人手派去寻杜掌事,这官衙进贼竟是不追究了?这……这可不似他惯常作为……
“皇城脚下,上京官衙,却让贼人有来有回,传出去只怕教人仰天捧腹,”薛衡声色愈冷,他抬起眼,古井无波:“嘱咐下去,此事不得声张。”
林业又是一愣,他素来果决,行事只求结果,何时在乎过身外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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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山寺外,枫林道。
确认身后再无追兵,罗宜脚下速度放缓,且行且等,心思却飘忽犹疑,她潜入官衙只为细细翻阅阿娘一案卷宗,如此已有几日,却不料今夜,薛衡杀回一个回马枪,竟教她直愣愣撞上了木桩子。
不多时,身后响起脚步声,渐近渐缓,她回过身,来人身形魁梧,眸如虎睛,纵是夜里也威压极盛。
“王副将……”
“说过了,休再唤我军职。”声色浑厚冷肃,更压着怒意。
王默是父兄生前副将,负责京郊大营操练,并未一同出征。父兄出事后,营中统辖由太子人马接过,威逼排挤,引他几次在军中犯事,又借机将他职衔一撸到底,他性子刚直瞧不上小人作祟,索性遂了他们愿,称病将养,再未入营。
直至昨日,冯伯贴出郡府招募府卫的告示,她才又一次见到王默,可区区府卫未免寒酸了他,罗宜思前想后仍觉不妥,几番劝说他回营,他面上答应下来,却不想竟悄无声息充当起她的暗卫……
罗宜抿了抿唇,垂下眼:“叔父……”
王默冷着眉眼,定定凝了她几秒,而后别开眼,克制着心中火气道:“我知你心忧,也知你心系嫂夫人翻案心切。可倘若今夜我未跟来,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轻叹一声:“你知不知,你眼下已是薛家眼中钉。京城谁人不知,他父子二人轮番面圣却横遭冷拒。如今城中各处坊司都设了局,赌这亲事成不了。薛衡眼里不揉沙子,他想做得事没有不成的,可他若不想,纵是皇帝太子相逼,也绝无可转圜。今夜若你栽他手里,岂不由他搓扁揉圆?”
“届时呢?教他拿住把柄又该如何?!教天下人耻笑?再听从皇帝之言转嫁去旁人吗?”
罗宜面色一白,苍白辩解:“我并未教他察觉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