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鹤玄被一行人拥簇着走到正厅,见到座上的老人又上前施了一礼,给祖母问安。
裴老太太招呼着人过来同坐,从上到下来来回回看了不知多少遍,心疼得紧,“离开家这么长时间,都没照顾好自己。”
裴鹤玄笑道:“祖母,我从宣州那边带回来不少土特产,其中就有您爱吃的腊肉,一会儿我让乔彦给你搬院里去。”
“诶呦,御儿就是长大了,知道惦记人了,”裴老太太脸上笑意更深,“就给祖母带了?”
裴鹤玄道:“大家都有。”
裴鹤雪眉毛微微挑起:“你行事倒是越来越周到了。”
裴鹤玄道:“这是自然,阿姐和姐夫都有份。”
见裴鹤玄都打好招呼,苏梦莘掩着团扇,轻轻唤了一声,“裴哥哥安好。”
声音轻盈甜腻。
裴鹤玄闻声回头望去,看见一位女子正含羞带怯地望着自己,“这位是?”
苏梦莘对上他的视线,缓缓低下头,好像有点受宠若惊。
顾淑兰笑了笑,解释道:“这是苏家大姑娘苏梦莘,你们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这次听闻你回来,特意过来给你接风洗尘的。”
裴鹤玄好似想了一下,“原来是苏姑娘,许久未见,在下一时未能记起,望姑娘见谅。”
苏梦莘心情激荡,喝了一口茶,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些,“裴哥哥不必说得如此生疏,梦莘不觉得是裴哥哥的错。”
顾淑兰的视线在裴鹤玄和苏梦莘之间徘徊,旋即,会心一笑。
裴鹤玄微眯了下眼,没再看她,“祖母,我还要进宫述职,先走了。”
“去吧。”裴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公务要紧。”
裴鹤玄点头,回到自己的竹院,换身了干净的官服便进宫去等候陛见。
隆安十九年,嘉祐帝已经进入暮年,体衰病多,可尽管如此,脸上的病容依然难以减退眼里的压迫感。
裴鹤玄跪在大殿上问安。
嘉祐帝身穿一件淡黄的便袍,微微扬了下手,示意他起身,继续认真地看着裴鹤玄递上来的折子。
他虽然把裴鹤玄看作为心腹体己,但也有所顾及。
尤其是此番去宣州整顿官吏,他不仅把事情办得井井有条,且各方面都是进退有度,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心计和手段,嘉祐帝也不知该是喜是忧。
若是纯臣,这是大周之幸事,若有二心,决计是个祸患。
嘉祐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朕的亲信如卿,去宣州这一遭已是替朕分忧,如今宣州焕然一新,政绩斐然,朕心中甚喜,裴卿想要什么奖赏?”
“能替圣上分忧乃是微臣之幸事,”裴鹤玄能听出嘉祐帝的试探,依旧恭敬地回答,“若是奖赏的话,微臣确实想过。”
见他没有推辞恩赏,嘉祐帝动了动身子,不动声色的说道:“说来听听。”
静了片刻,裴鹤玄诚恳道:“微臣想多几日休沐,在家中陪一陪父母。”
说到底还是个会想家的少年,嘉祐帝忍俊不禁,道:“几日?”
裴鹤玄故作犹豫了一下,说道:“两个月,微臣这次去宣州确实有些累了。”
“两个月?”嘉祐帝微一沉吟,心情好了不少,“这倒也可以,不过时间一到,朕就给你派个新活儿。”
裴鹤玄一愣,同时也想明白他接下来的安排。
眼下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互相攻讦,太子明显处于弱势,嘉祐帝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他拖入这滩烂泥。
“裴卿替朕奔波这么久,休息是应该的,”嘉祐帝笑了笑,“裴卿与太子自幼相熟,今下,朕想把你调到东宫,做个太子詹事辅导太子。”
“......”
裴鹤玄现任的官职是御史中丞,结果嘉祐帝一开口就将他升到太子詹事,倒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裴卿一路舟车劳顿,下去休息吧。”嘉祐帝不等他开口,就让身边的老太监章喜把人送出去。
到底是升官了,裴鹤玄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目光里却透着一股凛冽杀气。
两个沉默地走完一段路,章喜偷偷打量着人,并未察觉出不妥。
到了皇宫外,舞阳长公主受嘉祐帝召见和裴鹤玄正好碰面。
“......”裴鹤玄躬身行礼。
舞阳长公主是冯皇后所出,二皇子也是,两人是同一阵营,对太子党皆是恨之入骨。
然而他现在也成了太子党。
赫连筠注目他良久,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须臾,朱唇轻启,“裴大人圣眷非凡,这次回来,怕是又升官了吧?”
裴鹤玄唇角含着笑意,轻声道:“微臣不才,圣上抬爱了。”
章喜藏在不远处看着,赫连筠不觉,皱眉打量着他,“今日在本宫府外弄出乱子的人是你吧?”
裴鹤玄并不否认,“微臣只是在追一个小贼,但不幸让他跑了。”
“哦,是吗?”赫连筠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真的是追小贼吗?”
裴鹤玄点了下头,恭敬道:“公主很在意此事?”
“放肆!”赫连筠脸色一变,寒声道:“本宫为何会在意一个小贼?”
对于她的不打自招,裴鹤玄沉默不语。
赫连筠反应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他,“看来裴大人早已有了决断。”
裴鹤玄叹了口气,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赫连筠有些恼羞成怒,不再看他,继而转身看向身旁的婢女,吩咐道:“你去把李惟给我叫过来,让她在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