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花漓站在门外叩了几声门,焦急道:“李大人,魏王来了。”
李惟揉了揉眉心,沉默一瞬,穿上了外衣。
然而,不等她系好衣带,门后没有传来回音,赫连熙就推开了门。
李惟一愣,手上整理衣襟的手也停顿了一下,“王爷寻我?”
此刻,屋中落针可闻,赫连熙的手指早已深深的刺进掌心血肉里,对上她的视线,狠声道:“查案。”
李惟欲言又止,半晌站起身才道:“我给王爷腾地。”
“站住,”赫连熙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人,一双凤目含着煞气,“谁让你离开的?案子谁得嫌疑最大,你不不清楚?”
李惟站定脚步,后背泛起一阵凉气。
赫连熙恶名在外,花漓害怕却也上前将李惟护在身后,解释道:“王爷误会了,李姐姐不是凶手,奴家可以作证!”
“叫的这么亲密,本王看你们是串通一起的。”赫连熙落在他身上,语气已有冷意。
花漓低下头无声的抗拒,只觉得,眼前人目光触及之处如同被毒蛇缠绕过般,惊悚入骨。
李惟一脸难以言喻,她没想赫连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她都没能做好准备,“王爷,口说无凭,既然怀疑我杀了那九位官员,就要拿出证据。”
周遭一片静默,赫连熙面容毫无波澜,声音却冷到了极点,“你跟本王讲证据,你难道不该跟本王解释一下自己在做什么?”
李惟眼睫毛颤了颤,心中暗骂了一声狗东西,花漓却以为是自己扔瓦片的事牵连到了李惟,再次说道:“李姐姐不是凶手,奴家那日碰见的人不是她,奴家真的可以作证。”
翠儿姐渐渐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泫然欲泣道:“王爷,张长卿死前,奴家曾伺候过他,他跟奴家说起过李大人,言语间,奴家能听出来,他根本就不认识李大人,未曾见面的两人,如何结仇?”
李惟看得很不舒服,心中的火怎么都压不下去,“王爷是犯了疯病找人泄火,还是成心和我作对?”
四下鸦雀无声,门外的杨序澜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姑奶奶在说什么?
赫连熙眯起眼睛,“你就这么和本王说话?”
李惟道:“不是你自己上赶着来的?”
短短几息,仿佛过了漫长的几个时辰,赫连熙泄出一声冷笑,笑意不及眼底:“是么?”
杨序澜心道:再不拦着点,动手打起来都有可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赶紧站出来圆场,“王爷查案子要紧。”
赫连熙默然不言。
李惟走到翠儿姐身边,肩伤的伤口扯动,微微皱了眉。
花漓见状上前帮忙,“李姐姐,你身上还有伤,我来吧。”
又受伤了?赫连熙突然皱眉,坐在座椅上,心里不免又是一阵烦躁。
李惟站在原地不动,沉默着没说话。
赫连熙指尖轻点桌沿,声音淡了下来:“你们都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杨序澜不再迟疑,很自觉的将花漓和翠儿姐带出去,掩上了门,屋里只留李惟一人。
这又是何意?李惟心里不高兴,抬眸看他,“王爷不是来查案的?”
“你想本王继续查?”赫连熙望着着李惟,神色从容淡定,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李惟仓促地垂下了眼睫,手握着刀柄摩挲了几下,“这案子稍一查便看出蹊跷,王爷不会没这个脑子吧?”
他这人小肚鸡肠,心思龌龊,凡事斤斤计较,案子若是经过他的手,什么结果都不好说。
一片无言沉默,赫连熙盯着她微敞的领口,恨不得亲手给她缝上,“你就是这么看本王的?”
李惟道:“王爷实属天下第一聪明人,我自然是信王爷的决断。”
这话说的好听极了,虽然夸得不怎么走心,但赫连熙却面上染上了几分笑,眉目都看起来温柔了,“过来。”
不笑还好,现在他这一笑李惟更是心里着毛毛的,犹豫着上前一步,咕哝了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
自从她甩掉了这个狗皮膏药,浑身上下都松快不少,可不想再被贴上。
当然,说他是狗皮膏药,倒也不是多讨厌他,赫连熙在某些方面对她确实不错,而李惟也都看在眼里。
例如,在吃穿用度上从不会短了她,她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那些东西不是廉价之物,不仅如此,赫连熙也从未要求她像后宅女子那般贴身伺候。
钱多事少,相貌也合心意,嗯,还有一点,赫连熙也很会照顾人,李惟挺满意的,至于为什么受不了他。
无他,只有一个原因。
李惟斗不过他,也摸不清他的心思,跟这种人长久相处,费心又费神,容易早生华发,尤其是两人现在的状态,都是互相猜忌,谁也不信谁,要是真的继续纠缠,早晚两败俱伤,没必要,完全没必要,她本来就是个短命鬼了,可不想再折寿了。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李惟将这句话视为真理,她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像父亲母亲那般相爱。
赫连熙:“......”
他往后倚了一下,视线落在桌上的药瓶,“身为女子,能把自己活成这样的,本王还真是头一次见,伤口包扎过了?”
李惟煞有其事地点了一下头。
“撒谎都不用打草稿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人教过你?”赫连熙低叹了一声,挑了一瓶还算管用的伤药,“衣服脱了,我看看。”
二人只有半步距离,李惟稍稍退了一小步,拿余光瞥着窗户,“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赫连熙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我们什么没做过?”
李惟的耳尖明显有些红了。
赫连熙已经把李惟看透,她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但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自古以来,慈不掌兵,能上阵杀敌的将军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她亦是如此。
尤其是在平襄王府的人战死后,李惟的心就裹上了盔甲,于她而言,暴露感情就像暴露出伤口一样,李惟不敢把性命交付到别人手上。
他早该想明白这一点的。
赫连熙想了想,出言相劝:“伤口化脓就更不好治——”
不等他说完,李惟行动迅速,从窗户翻了出去,给他留下的只有一个帅气的背影。
“……”
一瞬间,赫连熙再也按耐不住火气,骤然摔了手里的药瓶。
这世上能把他活活气死的只有李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