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足够九黎把卫知寒带到一个宁无瑕找不到的地方,也足够让卫知寒见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就是卫雅的儿子?”
帘幕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约是中年,声音中虽有亲近却不失威严,俨然是做了多年的上位者。“叫什么?”
卫知寒并未理她。
“多大了?”
卫知寒仍旧不吭声,站在原地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
女子轻笑一声,没什么耐心再温和的问话。
“好罢,你也知道,即使你不回答我也对你的来历底细一清二楚,知寒。”
女子站起来,靠近帘幕:“你大概也猜到我是谁了,对吧,知寒?”
卫知寒总算开口,道:“女王既然什么都知道,缘何还要掳我过来。”
西南女王哼笑一声,又往他走近几步:“果真是卫雅的儿子,我有点喜欢你了。”
“可我也是齐老狗的儿子。”卫知寒淡然道。“你该恨他的血脉。”
女王沉寂半晌,声音陡然扭曲几分:“是,你还知晓你是齐玟的种!你是卫雅的儿子,可你身上流着齐玟的血!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你不去杀那齐朝人报仇,跑这里来做什么?!”
女王的声音尖细,卫知寒下意识皱起眉。
“这话你该去问秦飞轩。”他带着些不耐同女王顶了一句嘴。“是他把我带出来,问我做甚?”
一时相对无言。女王站立片刻,转身回到小榻上坐下。
“你还不知道吧?梁国现在可是迎来一位贵客,她的身份,莫说你,就连梁国人甚至是秦飞轩自己,都想都想不到呢。”她仿佛平息了怒气,斜斜躺下,用一只手支撑脑袋。卫知寒却知道,她是存了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的心思。“那位贵客入住皇宫的信物,可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白玉簪子——”
卫知寒骤然抬头,睁大眼看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年轻人,不要一遇到事就这不可能那不可能。或者你是在质疑孤王手下办事的能力?”女王嗤笑一声,摇着头笑他天真。“那枚簪子孤王可比你熟悉的多,绝不可能认错。”
卫知寒用最短的时间稳住心神,冷声哼道:“就算如此,哪又与我何干。”
女王笑起来,笑声森冷无比。
“与你何干?与你何干!那是你母亲的遗物,你说与你何干!哈,哈哈……或者应该说,你把心用在了不该的地方……”
卫知寒不再理她,无论她之后再如何出言挑逗。
过不多时,女王觉得实在无趣,拉了拉榻边的铃,叫来两个侍女进来把卫知寒领走。
“公子,请随奴婢们下去洗漱更衣罢。”
卫知寒转身就走,完全没想过回头。
女王倚在榻上,独自安静了许久,才抚摸着颈间挂着的吊坠,嗤了一声。
“这家伙还真是像你……
“我的卫雅。”
“公子,请让奴婢替您更衣。”南栀手中拿着西南的衣衫,面无表情的与卫知寒争执。奈何翻来覆去也不过“请让奴婢为您更衣”这么一句话。
卫知寒难得动粗,烦躁的打翻她手中乘放衣衫的托盘,指着门口狠声道:“滚,别让我再说一遍!”
南栀抬头看了眼他的怒容,到底选择了依他的意。
等南栀彻底远离了这个房间,卫知寒才支撑不住似的倒在地上,细看之下,他的双眼竟布满血丝,红的发亮。额间青筋隐隐可见,手指痉挛,紧紧攥着心口的布料,几乎要生生攥出几个洞来。
在这个地方毒发没有药,也没有缓解的方式,只能如以往那样死死咬牙熬过去。
那模样太难看,他不想被任何一个人瞧去哪怕半眼。
卫知寒疼了一个多时辰,直接给疼得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黑了。南栀在外面敲着门,没有用力,声音细小又不间断,让他心底更加烦躁。
卫知寒端起冷茶,喝几口润了润嗓子。
“给我烧点水。”
南栀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应声去了厨房。
卫知寒揉了揉因为紧锁太久而泛疼的眉心,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他讨厌这样的被动,这样的任人戏弄、宰割。他的母亲就是因软弱而死,留下一个病弱的姨母与年幼的自己一起吃雪挖草根生存。
讨厌。
无比讨厌。
不能再更讨厌。
可是毫无办法,他总是,毫无办法。
这才是最能令他痛苦烦躁的。
这样的失控,一点也不像自己,尤其厌恶。
勉强收拾好自己后,南栀给他送来了齐朝的吃食。
“公子慢用,不够还有。”南栀摆好饭菜碗筷,便垂首侍立一旁。
卫知寒拿着筷子无从下手。
他其实并不太喜欢齐朝的菜式,就算他是齐朝人、在齐朝长大。最终他只是夹了面前最近的两盘菜,扒拉着米饭慢吞吞吃完了。
女王经过他的房门,靠在门上状似悠闲,实则警告:“别想着用你那青鸟,有一只,孤王炖一只。”
卫知寒心里一紧,面上却不作声色。
她竟然连青鸟也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或者说,她还有什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