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侧头看着他如雕塑般完美的下颌线,粉白的薄唇紧抿着,他的模样神态像极了世外的仙,淡漠的神,可又偏偏因为眼睛的残缺多了一分破碎感,像是坠落凡尘也仍然挺直了脊背,不折傲骨的神仙,可越是这样越是想要把他拉进深渊,给圣洁的白染上罪恶的黑。
在季白的眼中他实在生得好看,生得……合她的口味,所以她愿意包容他无伤大雅的小心机,愿意纵容他的亲近,可这并不代表着她愿意为他停下脚步,愿意为他放弃任务。
谁也不能阻碍她完成任务,除非是她自己愿意。
“我有话想和夫君单独聊聊。”
闻人瑾静默片刻,抬手做了个手势,屋里的仆从顿时鱼贯而出,容与压着羽生往外走,羽生低垂着头,眼中是一闪而过的阴狠。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两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闻人瑾微微抬了抬头,望向不知名的虚空之处,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他轻笑了一声,偏过头看向季白,“为他求情吗?”
季白轻柔地抚上闻人瑾的面庞,翻身跨坐在他身上,轻声说:“为何要替他求情,唯有有罪之人需要请求原谅,可你我都知道他是无辜的。”
闻人瑾呼吸一滞,随后脸上的神色变得微妙,“无辜。呵,他无辜?”
季白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抬手揭开了他蒙在眼睛上的白绸。
他只觉眼睛一凉,伸手就要去抓他用惯了的眼带,可抓到的只有一闪而过的轻纱,她似乎是俯下了身子靠近他,鼻尖飘过一抹幽幽的暗香,几缕青丝扫过他的面庞,带来些许的痒意。
他的呼吸蓦地一沉,小腹下的肌肉也紧绷了起来,然而季白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双眼睛所吸引了。
这是一双何其美丽又圣洁的眼睛,银白色的瞳孔如同晶莹的雪花,又似剔透的琉璃,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美则美矣,却像是太阳下的钻石,散发出夺目的光,却没有半分的灵动,仿佛是被恶魔夺走了灵魂,是一个漂亮的死物。
季白垂下眼帘,回神想起自己的正事。
“闻人瑾。”季白的手慢慢下滑移到他的脖颈,“毒是你自己下的吧。”
“你就这么恨他,不惜毁了自己的身子也要除了他?”
其实最让季白奇怪的是,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却偏偏要用这样拙劣的法子。
他的目的与其说是要杀他,不如说是更想和羽生在她的心里争个输赢。
她看不懂他。
闻人瑾的眼睛轻眨了眨,浓长的眼睫似是蝴蝶振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说,“我一个瞎子如何给自己下毒。”
“你是瞎子。”季白说,“可你身边的仆人却甚为忠心。”
“闻人瑾,我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
闻人瑾低低笑了一声,他用手指勾起一缕她垂落在他身上的发,像是握住了风筝的线,可这只风筝,注定是要远走的。
“不想和我闹得太难看。”他呢喃着,勾着青丝的手指放到鼻下病态地嗅闻着属于季白的气味,“是因为我压根就不值得吧,我这个人不值得你动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放开季白的青丝,隔着薄衫摸上她的心脏,“生气这样激昂的情绪,你又怎会给我呢。”
“你给我的从来都只有无穷无尽的漠视。”
季白觉得闻人瑾有点不对劲,也觉得他的话颠三倒四。
如果原主真的从头到尾对闻人瑾都只是漠视的态度,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春桃他们又为何会说原主和他常常吵架。
季白的眼神闪了闪,按住闻人瑾的手,倾身在他耳边落下一吻,低声说:“我说过了,我现在只在乎你,你不必再记恨他,也不必非要取他的性命。”
闻人瑾笑了,下一瞬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我就是恨他。”
“我不该恨他吗?”
“我才是你明媒正礼的夫君!可你宁愿日日与卑贱的小厮厮混在一起,也不肯看我一眼,你告诉我,我不该恨吗?”
“我也是人,我也会痛。”
闻人瑾那双漂亮无神的眼睛浸满了泪,可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谁家夫君做成我这样?我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啊,你为何要对我这样残忍?就因为……就因为我看不见吗?”
季白曾经幻想过把闻人瑾欺负哭的模样,可当他真的躺在她的身下哭泣发疯的时候,她的心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畅快兴奋,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与愧疚。
闻人瑾闭上了眼,眼中的泪顺着脸颊没入浓密的鬓角,等他再睁开眼,他又恢复成了平静淡然的闻人瑾。
“你想让我放他一条命,好啊,我答应你。”
“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