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脑皮层里压根没预设,“晨晨”俩字,会从她口里喊出来。倒不是反感别人喊自己小名,是她从来没这样“亲切”过!
他有些懵圈。
话即出口,樊华自己也觉突兀了。
平时,俩人都很少交谈。
原因是,她和他打招呼,他每每都刻意躲闪,甚至局促不安。他回应她时,也艰难生涩,一来而去,俩人都极少说话了。
这样的状态下,自己竟突然喊起他的小名!
这的确有些矫情,或者就是“二”!
但话已出口,无了退路,她只好硬拿出一丝儿笑容:“嘻,晨晨不是你吗?你不叫晨晨?”
目光相撞,对方却败下阵来,缩回目光低了头,面部有些僵,不自然咽口唾沫:“来一句啥,你听听?”
“来一句‘姐’我听。”
“……”他思忖刹那,没配合。
她下不了台阶,只能追一句:“你不是不肯喊‘嫂子’吗?那就喊‘姐’!”
这一句像戳了他软肋,红了脸颇为窘迫。
哥笑着扛一膀子:“哥喊你小名愿听,嫂子喊就不愿听啦?”
“咋不愿听?没不愿听!”声音小的哥刚能听见。
“怎么连个‘姐’也不敢喊啊?这‘姐’和‘嫂子’能啥差别?还用得着这么犯难?”哥也压低声音,像开导孩子一般。
“……只,只,比我大了不到一个月……”
“吔——!就为这哦?真是孙悟空背五行山,自找苦恼!大一天也是大啊!她让喊啥就喊啥呗!再说啦,还有哥这一面呢?莫说还比你大一点儿,就是小,你也得叫嫂吧?”
“我,我不好意思……”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自己的嫂子,又不是外人。”
哥哥循循善诱如此,忽然抬高了声音:“有哥给你撑腰,你怕啥?你喊啥她也得应。”
“那是!恁弟兄们,都虎背熊腰的,哦,虎豹熊罴般的,恁们怕啥!你们叫我啥我也得应着。”
樊华明白丈夫在给自己建台阶,当然精诚合作。
“咱虎背熊腰吗?哦,嘿嘿,是有点儿。哎,虎背熊腰就虎背熊腰吧,咋还虎豹熊罴啦?俺兄弟们有这么可怕吗?这是对俺兄弟的严重抹黑和丑化!”
一边儿严厉呵斥,一边儿又偷偷回身拱手,对媳妇的通力合作表示感谢。
随后又扭回身,继续给弟演大牌:“她一个刚过门的嫂子,敢得罪你这头牌大小叔子?!借她仨胆!嘁!你倒好!自己先瘪了!唉!你呀!简直,简直……”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伤感,却找不出准确批评,又不伤弟娇嫩自尊心的词儿。
词汇丰富的樊华也在心里替丈夫搜寻,但搜肠刮肚,还真找不出能恰当描述这“蹩脚”小叔子的词儿。
说他是“不解风情”吗?方向不对;
说他“不结人缘”吗?没那么严重;
说他“固执”,他又不固执;
说“木讷”又木讷;
说不善言辞,也不是;
说“实诚”角度不对……
最终,还是回到了当初贺迎春那句最不文学、最无新意、土得掉渣、烂了大街,但却最让人“解恨”的描述:“介于石头木头之间”。
樊华思绪翩翩时,那哥依然在对弟“贫贫”教诲。
可苦口婆心一通,并没出现樊华所期待的情形——
他“幡然醒悟”后“悔过自新”,回过头来喊一声“姐”,哪怕是一声“嫂”。
一切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