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攻打宁锦乃是一场硬仗，战事旷日持久，锦州城又固若金汤，萧承煦便提议先攻下松山，松山是宁锦的咽喉，拿下松山，锦州便唾手可得了。

表面上，萧承睿允了萧承煦的建议并将战事部署全权交由他决定，背地里却叫萧启翰留意提防着萧承煦，只因萧承睿的身体渐渐衰弱了下去，人的年纪一上来，便免不得恐惧死亡，更何况他还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呢？能号令天下，却无法阻止自己身体的衰老与病痛，恐怕会比常人更加难以忍受。

然而不久，贵妃贺兰绾音及贤妃贺兰茗玉中毒，两人危在旦夕，至多撑不过十天半个月，太医院所藏九转金匮丹可救二人性命，但动用此丹需陛下在前亲传口谕，否则太医署不敢擅自做主。这事贺兰芸琪不敢直接告知于萧承睿，恐扰乱军心，便将信寄给了萧承煦，但她只在信中说贵妃中毒，并未言明贤妃中毒之事。

数年前的西齐风城之战，萧承睿在贺兰茗玉与军心之间选择了后者，若不是萧承煦拼死相救，贺兰茗玉已经身首异处，如今再来一回，萧承睿会在贺兰绾音与军心之间如何选择？

这个答案，萧承煦也想知道。若萧承睿救人，他不免又要心软几分；若他不救，他便也不必再顾念兄弟情分。

这一次的御驾亲征，萧承煦本不打算对萧承睿下手，毕竟此时不宜挑起内乱，但他还是想看一看，这位多疑自负的帝王在情分与权力中会如何抉择，是以萧承煦虽不知贺兰茗玉中毒，但仍然将信呈到了萧承睿案前，言辞恳切地将贵妃命悬一线之事如实禀报。

“朕后宫之事，燕王不觉得逾越了吗？朕又如何不忧心后宫和绾音的安危，可朕为保我大晟江山御驾亲征，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弃众将士于不顾？朕若去，军心必乱，君威必失！”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萧承煦听了这话抬眼看向萧承睿，似乎是早有所料，又似乎是再一次为他的无情心惊，他的眼泪不仅是为了宫里那个被他宠爱万分却又在此刻舍弃的贵妃娘娘，也是为了当初那个同样在阵前被舍弃的、他的心上人贺兰茗玉，更是为了当年无比信任萧承睿、在听闻沐王妃死讯时那个绝望哀嚎的自己。什么兄弟情深、什么宠爱情分，如今看来不过都是一场笑话罢了。

但他深吸了一口气，仍是劝道：“这毒一日日地侵入肺腑，令五脏俱摧，陛下，眼见着贵妃遭难，后宫皇后等一众亲眷，是何等的绝望？陛下，还请陛下救人。”

萧承煦一句句地说，仿佛这样，就能够拯救当初的那个自己，劝劝萧承睿不要那么做，不要让他们两个之间走到无法挽回的境地，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在一次次试探中用情义两个字捆住自己罢了，他不忍心对他的三哥下手，但血海深仇、猜忌打压又着实让他恨极，是以他一次次地去求证，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不去动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