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翻过一个山头,终于见着望不到底的千尺潭。她把楼长渊放进千尺潭,眼前一黑就在潭边昏死过去。
黑红巨龙在潭水中游弋,水面漾开层层涟漪。
有水的滋养,他体内魔息运转加快,合着灵宝周遭的风火场成大循环,飞速驱走那些残存在他体内化解不开的魔息。
待到天将亮,硕大龙头才浮出水面,那双血色竖瞳清亮,没有一丝迷茫。
岸上昏睡的人太过显眼,他小心翼翼靠近,用自己的身躯将她圈在里面牢牢护住。她与他的本体比起来太过渺小,他盘了一圈又一圈。
她好像总是这样……
什么事都会拼尽全力。
守界门时也好,帮她口中的朋友挡雷劫也罢,她帮他,许是因为他们生死相携,可这个凤行舟,跟他从前识得的凤行舟不一样。
也许是一样的,但他从未在意过。
他只知他跟凤行舟一仙一魔,从来都站在对立面。也知她跟他打时从不留手,哪怕是跟他打得两败俱伤,也从未退却。
她好像永远都不知疲倦。
体内魔息重新丰沛,他敛去通身魔息,在这方撑起一个高阶阵法。有此阵法,非化神境者,不可窥。她在阵法之中,就能好生歇着。
他细细端详,许是她苍白的脸太过刺目,刺得他心尖一颤。
这又是什么?他轻轻按在胸口,这个感觉……同那时他想杀她时的感觉一般无二。可是,又不像是那时候那种痛,是略带酸胀的微痛。
“凤行舟,这到底是什么……”
他低声喃喃,拼命追寻着方才的感觉,可再也抓不住。他想弄清楚,到底是灵宝作祟,还是他真的有了所谓人的感受。
可无论是灵宝作祟,还是真的有,都是因为她。
神使鬼差的,他握住她的手,目光便凝在她腕间那道伤口。
她昏睡着,耗尽了体内的天风灵息,创口只是不再流血,并未愈合。
“又痛了。”他怔怔看着心口,指腹抹过伤口,一点点摩挲。
这是她为他受的伤,两次了,她两次都为他受伤。
体内灵宝不知为何催动不了,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帮她。他只知晓,她此刻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太过疲惫。
凤行舟觉得很累,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恍惚间,她像是被人抱起,随后便触到温热的肌肤。很快,炽烈的灵息涌进躯体,本该被排斥烛焰却在丹田处与她的天风灵息融为一体,瞬间灵力奔流。
但眼皮还是太重,睁不开。
她好像很久没这么累过了。
是因放血吗?
“凤行舟,你为何还没好起来……”
楼长渊的声音极轻,却分外清晰。
好可怕的语调好可怕的话,若是这时能动,她应当会马上离他一里地那么远。
等她解开这该死的生死相携,她定然会找他要回这个人情。
若是还有下一回,她定然离他远远的!
身上像是冰火两重天,好不容易熬过一波冷又来一波热,冷热交替出现,迫得她下意识蜷缩起身子。
“好冷……”
“冷吗?”楼长渊的声音轻缓。
她忽然像被放进温水,应当是……他的烛焰。她知楼长渊控火极强,但从未知晓他的烛焰能温和成这样。
许是她冷热交替里出现的错觉,暴烈的烛焰小心翼翼将她包裹,予她诸多暖意。
体内风火再度交融时,她灵台清明,躯壳较之前又上了一个境界。
体内灵宝终于开始重新转动,带动风火场,周遭的天地灵气被灵宝吸纳,进入风火场中启循环,随后便堆积在丹田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睁开眼。
入眼就是一片白得晃眼的皮肉,她挣了挣。
“醒了?”他低下头,黑发从她肩头滑落,他那漂亮的眉眼离得极近,几乎是本能地在她鼻端轻嗅,嗅完才低声道,“活着的。”
“废话!”
她猛地跳起,他被她推得半躺在地,却抬眼静静看着她。
她竟从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看出了委屈。
一时两人静默,她觉得热血上涌,别开头:“没死就行,我走了。”
“别走。”他利落起身,“凤行舟,我好像……”
他神色复杂,蹙着眉道:“你受伤,我心痛。”
她顿觉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