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里逃出来的那几天,苏毓琦又饿又冷,她想给人刷碗讨点吃的,老板瞧她这模样,只说如今世道不好,女子本就比男子吃亏。若是想不靠旁人而活的体面,单是活着都要用尽百倍的力气。
饭馆老板没多余的银子施舍给她,转手指了家红彤彤的楼宇。叫她去那里讨生活。
苏毓琦在门口站了几个时辰,看见各色各样的美人相继站在门口,挥着帕子风情的搭讪男人。个个昂首挺胸的进去又一脸餍足的走出,媚笑娇哼乍听悦耳。可耳边的冷风一吹,苏毓琦竟觉得心中凄惨萧瑟不已,
后来苏毓琦才知道,那地方是青楼。
“当时有条活路在眼前,你还是选择找个凉快地等死。”
苏易尘低沉的嗓音带着意味,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快要哭了的苏毓琦。
苏毓琦用力挤着眼睛,把悲伤的事情都想了道,才扒拉出了两滴眼泪。柔声柔气道:
“我命好,想死没死成遇见了阿瑾,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我今日一眼瞧见媚儿时···我又在想,当初我能选的,不过是体面的死去和不体面的活着。那些没有我命好的人呢。这世上还有多少和媚儿一般,不得已而出卖自己尊严的女子?若是我再贪生怕死一点,是不是会过得比媚儿还···”
“行了。”不等她说完,苏易尘敛了神色打断她。
苏毓琦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瞟了他一眼,见他眼眸漆黑,瞬过一丝哀恐在其中。
“阿瑾,你生我气··是因为我当着那么多人面顶撞你吗?”苏毓琦乖巧的走到他边上,想跪坐在榻边上给他捶捶腿,被他一手捞了起来。于是坐了一边边榻,面对面离得更近了,她只能若无其事的按按他小腿。
苏易尘看着她小动作,沉默了片刻,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生气?”
苏毓琦心中欣喜,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那不然是为什么?”
“人心险恶,你心肠柔软本不是坏事,但若事事心软放纵··”苏易尘顿了顿,拿书敲了下她发呆的脑袋瓜子:“农夫与蛇的典故,我先前便与你说过。”
苏毓琦正色看他,默了半晌,肺腑里吐出好长一口气:
“阿瑾,原来你只是过于担心我啊···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她嫣然一笑,作势抚摸着她的小心肝:“可真是虚惊一场。”
苏易尘瞧她这幅俏皮模样,拿起书作势又要敲她,她灵活的身姿已经蹦到了门口。见他落空的手放声大笑出来。
余光一瞟,苏毓琦瞥见了廊后三道男人身影,她尴尬的敛了笑容:
“阿瑾,他们偷···”
最像贼的宁枫不等她恶人先告状,率先从缝隙中钻了出去。扯着嗓子喊道:
“公子!我有事要禀告!”
说着他便小跑进屋,见苏毓琦气愤的捂着耳朵站在门口,旋即露出个恶意的笑容。
苏毓琦将手一放,最老成持重的杜子仁理直气壮的走过去。好似方才躲在阴影下那人不是他。
最后的寒水低着头进门,动作似有小心。三人罗列排开,高大的个头快将屋内填满,氛围一瞬便局促起来。
苏易尘悠闲地靠坐在榻上,借着窗外的光翻阅书籍。脸色清冷无波:“谁先来。”
最左边的宁枫笑哼哼道:“从我们到云州起,身后跟着的那群尾巴还在四周徘徊。我瞧了瞧,他们其中有些练家子,但不足为惧。”
苏易尘眼也没抬:“等天黑了再处理,一来别吓着百姓,二来趁夜好打扫。”
“绝对办好。”宁枫眼闪精光,迫不及待应下此事。
杜子仁沉声接道:“沈家庄派了人来探口风,暂且被我稳住。”
苏易尘顿了顿,抬眸看着还立在门边打量的苏毓琦。轻声道:“我记得沈家庄山下有一片百亩的荷花池,就是不知这些年过去了,那是否还依旧盛开。”
苏毓琦眼神一亮,听见杜子仁说明天就可以船游荷花池后,立即笑着跑开了:“我去看有没有竹篓子,明日多摘些莲子吃!”
等姑娘一走,杜子仁便语气试探道:“公子,明日带多少人?”
苏易尘故作深沉的想了想,随即道:“寒水。”
寒水一直屏息敛声听着,猝不及防站了出去:“属下在。”
“院里需要更换的仆役,明日该打发的打发,再安置两个妥帖些的管家,去去这留下的乌烟瘴气。他二人会留在府里帮衬你,拿不下的主意便一道商量。”苏易尘随手一指,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只有点点头的份。
等出了正院,折腾了这一天时辰也不早了。后厨飘来的饭菜香映衬着眼前的晚霞,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通往厢房的垂门中。宁枫又不确信的确认了一遍:
“公子是打算明日单刀入敌营?”
杜子仁沉声道:“还有苏毓琦呢。”
“她能保护公子?”宁枫毫不掩饰的嫌弃出声:“她这旱鸭子别掉水里让公子去捞她,我都谢天谢地谢祖宗保佑了啊。”
估摸着是他嗓门过大,老远的苏毓琦提着刚翻出来的竹篓就杀了过来。飞到屋顶大喊道:“我才不是旱鸭子!”
宁枫嘴巴才闭上,无语的抬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