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神情恍惚地从顾昀屋里飘回客房。
可怜的沈将军,骤然被告知自己的好兄弟背着他悄无声息地脱了单,断了袖,躺床上愣是熬到天快亮才睡着。
睡醒后立刻回家,躲着这两人,独自消化了好几天。
被骂禽兽的顾昀觉得他好烦,干脆一夹马腹,从他身边飞奔而出,呜呜咽咽地吹起那根小玉笛。
都说听力有损的人会摸不准乐感,可顾昀这耳目好了,吹笛的技术也没见提升几分。
他按孔按得信马由缰,调子绕着大梁全境跑了一圈,本来有点逗。可此时,那笛声被卷在风里,裹了一身西出阳关的叹息,居然歪打正着地带上了说不出的苍凉。
随军的陈轻絮听着背后由远及近的笛声,忽然心有所感,低声道:“凭君莫话封侯事……”
“凭君莫话封侯事,”顾昀从她身边飞掠而过,驴唇不对马嘴地打岔道,“一片冰心在玉壶,哈哈哈。”
陈轻絮:“……”
“这家伙怎么乱接!后半句是什么来着……”
娜布骑马行于她身边,告诉她答案:“一将功成万骨枯。”
见陈轻絮看过来,娜布眨巴下眼睛,解释道:“在阿树屋里的书上看到的。”
没等陈轻絮说什么,她幽幽叹了一声,视线移向前面纵马而去的背影。
“你说,这一片冰心,那位真的会相信吗,又会信多久呢……”
声音透过面纱传出来,有些模糊,可陈轻絮还是听得清楚,她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帝王多疑,吝啬于信任。”布耶尔给出评价。
她站在长庚身边,一同目送大军离去。
大梁新鲜出炉的国师与皇帝打了个照面,李丰的态度很尊敬,给足布耶尔面子,但她看得出来,这位陛下眼眸深处藏着防备。
她轻轻叹气,“不过也好,若你皇兄真的将信任交付于我,我可能会下不去手。”
长庚为她这过高的道德感哭笑不得,“如此,我还得感谢他了。”
“无需每日辛苦早起上朝,但却可以参加宫宴,唔……我这是被当成了会开护盾的吉祥物?”
……吉祥物,长庚咂摸下这形容,觉得怪贴切的,很好地将朝上那群老酸儒的心态表现出来。
对布耶尔这位有功之人,不表示些什么不行,但她又是女子,怎么可以入朝干政呢,把表面功夫做好,实权不能给。
而且……
“你跟我和义父关系太近,他们也不敢给你实权。”
布耶尔轻笑,“没办法,木已成舟,若不是认了顾昀当义兄,我会不会帮大梁还不一定……呐——”
长庚低头,看她递来一个绿色的果子。
他嘴角噙着笑,伸手准备接过,“还有我的份呢。”
那棵神树上成熟的果子,被布耶尔摘下几颗,之前给钟老将军一个,今日出征的队伍里,顾昀有,娜布不需要,便只给了沈易和陈轻絮。
布耶尔弯着眉眼:“小葛小曹也有份,不过——”
她拉长声音,收回了手,“一直以来没太注意过,按你们人类的辈分算,你是不是应该喊我姑姑?快叫一声,我就给你。”
长庚眨了下眼,心道有挚友回归身边的布耶尔,果然活泼很多,面上逗她:“不要。”
“哎呀,叫一声嘛。”
“不要。”
……
一只麻雀落在城墙上,蹦哒着跳了几步,歪着小脑袋,围观两人幼稚的言语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