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父亲转职升迁,另寻他欢,次年妻儿双全,幸福美满。
訾优对此失望至极。
她亦曾天真以为母亲的家人也当是我的家人,满心希望能得一处避风港栖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家也日渐疏离,生活的变迁令其无暇顾及訾优这个多余的人,生活的油盐酱醋亦使其无力施舍给她一份多余的爱。
六年内,由于父亲工作调动,大大小小,訾优共计转学四次。
但这期间从未有人询问过訾优的意愿,从未有人教会她如何面对亲人的离世,如何处理与朋友别离带来的悲伤,如何适应新环境下孤立无援的孤独无力。
母亲的离世,父亲的新婚,弟弟的诞生,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闹剧,訾优仿若一个被动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血缘亲疏上的边缘人,无助又无可奈何的承接着所有的一切结果。
这六年,她一个人淋着雨奔跑,摔倒,又爬起,忍着伤痛继续奔跑。
“第一名、优等生、别人家的孩子......”,这些头衔使她暂时麻痹痛觉,脱身于泥潭,置身于高塔,仿佛这般才能够使其疲惫的灵魂暂时远离尘世的喧嚣,短暂告别周遭的烦恼。
渐渐的,她将自己的心脏冰封,信奉并遵循着“无爱无伤”的真理。
可,这,真的好累,好累......
拿开“双面熊”将其安置在床上,一摞书墙映入眼帘。六年,已经这么久了吗?久到书的扉页已泛黄,记忆已模糊错位。訾优匆匆翻阅着手中泛黄陌生的书本,又将它们挪到别处。随着陈旧的书本尽数移除,一个被压在书墙底部的盒子,吸引了訾优的目光。訾优抱起它,轻轻掸拭着附着在上面的灰尘,后退几步,坐在床铺边缘,掀开盒盖。
一部旧手机滑落在盒子边缘。訾优不抱希望的按了按开机键,不出所料,毫无反应。訾优看了看充电口,在柜子里翻找着合适的充电器,将手机充上电后,继续在盒子里摸索着。
编织手环,一整盒折好的彩色星星,缺角的水晶发卡,半盒没用完的蜡笔......
每当从盒子里掏出一个残缺的物件,一个个放在现在都会被毫不留情丢进垃圾桶却能被保存至今的物件,訾优都会不由地对幼时自己的念旧癖感到震惊。
一个□□熊样式的同学录,惊动了訾优尘封已久的记忆,看着册子边缘的密码锁,訾优尝试按了按开关,又无奈将其放到一边。
同学录下面是一本相册,上面记录了自己从周岁到小学的照片,訾优一面翻阅,一面喃喃自语道,“呵呵,什么呀?这都是?”
再往下,是一张被撕毁的结婚照。抚摸着上面的人,訾优无奈苦笑,眼泪不禁从鼻尖滑落。
盒子见了底,訾优重新将散落一床的照片放回盒中。
拿过放在一旁的同学录,调动起以往的记忆,尝试着输入密码,可惜一连数次,无一猜中。
万不得已,訾优瞥见不远处书桌上的直尺,灵机一动,将其塞入书缝与密码锁的连接处,暴力撬开。
密码锁段为两半,訾优摩挲着上面稚嫩的字迹,努力调动记忆库,尝试将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与书中天真烂漫的发言相匹配。
“呵呵,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明星,最好的朋友......电话,保密。嘿嘿......如果你会魔法,你会改变什么?不让小孩写作业。哈哈,什么嘛?谁呀这是?真幼稚!”
訾优的视线渐渐模糊,翻阅着手中的册子,泪珠止不住地滚落,忽而破涕为笑。
“唧唧歪歪留言板:以后再聚,不能不去!”訾优盯着手中的留言,愣了半晌,喃喃自语,“还有机会再聚吗?”
“亲爱的同学,祝你成绩越来越好,越长越美!我们后会有期!”
“呵呵,也祝你。”訾优笑了笑,随手翻开后面一页。
“有一天,可能你把我忘了,但是,多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后附一只猪头。”訾优翻到这句,反复研读了三遍,又思考了三秒,“嗯?多绝对?是我绝对吧,亲爱的老同学。”好奇心驱使下,訾优翻开前一页简介,“姜一鸣!”
訾优瞳孔地震,盯着名字愣了几秒,扯了扯嘴角,继续向后翻去。
訾优倚靠在床上,窥探着独属于儿时的天真,幸幸品味着时空隧道遗落的糖块,握着那把断掉的密码锁,那把原本用以防范无聊的大人的锁,无奈苦笑,暗自嘲讽,“呵!无聊的大人,原来是我。”
这个遗落在衣柜角落的箱子,仿若是月光宝盒,穿越时空隧道,弥补这六年的割裂感。
六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刻,訾优便认定从此自己定与这儿的一切毫不相干。所以,无奈将这里的一切回忆尘封于这个小盒子中,与此相决绝,才是避免日后因睹物思人而倍感伤痛,最正确的选择。
如今,机缘巧合,重启这份甜蜜,是缘分使然,亦是命运的羁绊。
訾优窝在床头咀嚼着甜蜜而苦涩的回忆,一声雷人的老式手机开机铃声打破了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天呐!”訾优一面感慨曾经中二又土味的自己,一面马不停蹄的以床为支点,一个筋斗翻到手机充电处,迅速按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