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石昊复生以来,打神石已许久没见过他大哥表情这么难看的样子了。
这里是朱村,上界三千州的偏僻一隅,一个宁静祥和的小村落。半月前石昊了结了下界的诸多因果,带着他和皇蝶寻遍八域,终于借荒域云天宫的传送阵艰难抵达上界,石昊却因为传送通道不稳,降落时受了重伤,被朱村人捡回来才有了养伤涅槃,改换容貌的时间。而今他伤势尽愈,且已重修搬血境,实力更胜以往。这本是值得庆贺的好事,但坏就坏在他那天在槐城街头看到了上界流传的消息小报,更坏的是他看到的是有关渡人女的消息。
什么渡人女啊,这不妥妥的江缈吗——话说当初那个动不动就能被别人吓一跳,甚至在大哥逝世前的那段日子整日以泪洗面的温柔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上界大半年时间里进化成这么凶残的模样的?几个月连挑三十七个古教据点、度化三尊别人家花大价钱培养的天神给自己当护道人、甚至还差点打死那个据说是当世无敌的仙殿传人,桩桩件件,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能让那些古教不死不休地追杀了,而她一个人不仅全做了这些事情,还做到了全身而退,逼着那几个顶级传承捏着鼻子将事情翻篇,这已经不是奇迹能解释的了,她难道就是小白说的那什么——外挂?
打神石表示这样的外挂他也想要一个。
而石昊的视线紧盯着小报上那几个出现的传承——仙殿、冥土、魔葵园、凝金门、天国——目光落在“追杀数十万里”的字眼久久不能移开,口中反复念叨着几个势力的名字,带着欲饮血啖肉的咬牙切齿,额角的青筋暴起,根根分明。
他这是动了真怒,就连体内的气血都跟着沸腾。这些教派往下界派遣七神,害死亿万生灵还不够,在上界居然还敢对江缈出手,仅从小报上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那段日子一人一虎过得有多艰难:小白上界时才尊者中期,江缈的借力也仅仅能持续两个多时辰,面对天神境杀手的追杀,哪怕有度化的三尊天神保护,但总有疏漏之时,而他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石昊根本不敢往深了想,即便知道如今两人都在天仙州受白虎真仙的庇护,但在看到这些过往的经历时,他的心底还是难以克制地泛起匝密的疼痛。
他想杀人。
想把那些对江缈和小白出手的势力杀到传承断绝,圣地倾覆,让他们在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后,自此在三千州除名!
他们怎么敢!
石昊很清楚地知道,江缈与这些势力从未有过任何交集,而唯一能够促使他们动手的理由,就是自己的死。
这是一场复仇,因为无人能为他讨要公道,所以他最心爱的姑娘和最好的兄弟就把自己化作仇恨的长枪,将那些不朽的传承自九天之上拉下,要让他们跌入尘土,亲自品尝失败的屈辱!
他之一生,除了村中的族亲与祖父外,从未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过,也早已习惯了将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上,却不想有朝一日,会有人为了自己,不惜与这些万古不朽,主上界浮沉的传承为敌,至死方休。
“江缈……”
石昊的指尖轻抚过纸上“渡人女”的字样,眼前却恍惚着浮现少女清丽的容颜。过往的记忆如海啸山崩般翻涌,压抑的思念彻底挣脱束缚,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不论是百断山的初见,亦或是北海两年的心动踌躇,还是下界死前那个不顾一切的拥抱,无数的恋慕,思念,无可奈何填满了心间,令他只能把脆弱的纸张按在胸口,唇瓣微启,低声地念着她的名字,聊以慰藉。
这个人,仿佛是上天见证了他的诸多苦难,赐给他的一场美梦。父母没能给予的偏爱,她给了;无数人争渡的机缘,她弃了;如今就连家人都未想过的复仇,她也毫不犹豫地做了。月婵早前曾说过,江缈就像是微风细雨,虽不如皓日明月般夺目,却也难以替代,要他好好珍惜。可她不知,对于石昊来说,微风细雨,正是他荒芜心田复苏最不可或缺的存在,而他爱那个人已成本能,远胜过爱他自己。
天仙州……她就在那里。
石昊深吸一口气,自发间摘下打神石,低声道:“我们明日就启程吧,直接去天仙州,寻江缈和小白。”
手中的打神石砸吧着嘴,闻言眼神了然:“知道知道,自打看到那篇报道后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明日你向朱村的村民和阿公道别我们就出发,天仙州离这里可远了,借巨型传送阵前往也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
石昊的伤势已经痊愈,又在几天前的槐城见到了帝冲、月婵、魔女等一群初代,本就起了游历的心思,现下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更明晰的目的地——打神石表示跟着石昊这么多年了,自家大哥的脑子里想什么他还能不清楚?
打定了主意,隔天石昊就向朱村的三阿公道别,带着一石一蝶和捡来的银翅鸟离开了这片祥和的土地,横渡虚空,直往天仙州的所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