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石昊眦目欲裂,持万灵图飞身上前,将空中少女护持身后,白虎亦长啸一声,灰眼隐泛红芒,仿佛要不顾生死,舍命一搏。
漫天晶莹花瓣飘落,血月照耀天穹,空中的俊秀青年垂了垂眼睫,唇角含笑,一派温润的模样,单看容貌,谁都想不到这人会是一个铁血杀伐的性子,以一己之力令无数天骄凋零,只为取万灵精血,修己身仙气。
这样的人,江缈自认看不穿,更不明白当初他为何要提点自己。
所以,当他挥手愿放众人离去时,江缈对此更是不解,而那谪仙一般的人物却已经转过身去,被无数的花瓣和神虫拥簇,翩然远离。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无数闪烁符文的血流,汇集起来宛如江海涛涛,江缈见状忍不住后撤一步,昔日洪域大劫的景象自眼前回闪而过,天上地下均化作一片血色,要不是她死命掐了自己一下,恐怕会当场昏死过去。
但她确实站不住脚了,轻喘一声,只来得及抓住石昊的袍角,整个人就骤然失力,险些摔落地面。
“江缈!”身前的少年反手捉住袍角素手,小心探了探怀中女孩的脉搏,惊觉对方脉象虚浮,想起当年洪域血灾,忙将她拦腰抱起,领着几人离开这凶恶的巢界。路上秦昊对谪仙突然愿意放你们离开一事深感疑惑,龙女收起手中一对的神秘古角,闻言匆匆答道:“我们几人皆留有后手,真要拼个鱼死网破未必没有可能,而且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离去的,是江仙子。”
“那凶巢布局者,似与我弟妹有旧。而且……他需万灵精血,但弟妹实为凡体,体内更无宝血,于他无用,若为了袭杀我等而与弟妹拼个你死我活,甚至损耗元气,那反而得不偿失。”石毅看向在堂弟怀中闭目小憩的少女,英挺的眉眼里流露出些许欣赏,一行人连飞十数万里,待远离凶巢地界后又由龙女带路,遁入云界,那里是龙宫的所在地,龙女一见下属就以烙印画出谪仙容貌,随即领着身后的石昊一行进入雕龙宫府,第一件事就是找来精通医术的修士,先为江缈看诊。
橙衣的医士将指腹搭在少女皓腕,旁观的众人无不神情紧张,直到医士开口,轻声询问:“仙子昔年,是否目睹什么可怖景象,以至心有戚戚,至今无法释怀?”
江缈皱眉沉吟,而小白跳上桌台,向那医士道:“昔年曾目睹一隅血祸,自此落下心症,见不得这种血流成河的景象,昨日又遇凶巢惨剧——不知这算不算?”
医士继续搭脉,闻言点了点头,并不说话,羊胡子一样的胡须被捏在他手中,少顷,他取了纸笔,写下几丸丹药的名字,本欲交付龙宫弟子,薄薄的一张纸却先一步被石昊接过,对方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中的药方,记在心里阅后即焚,随即又向医士询问疗愈之法。医士将紧要之事一一告知,但说完后,还是将视线落回座椅上那道青衣身影,斟酌道:“心结宜结不宜解,我观江仙子应是位心思极重之人,平日是否也常常将心事压下,不愿托出?”
“你们先下去。”在江缈回答前,龙女先一步摒退了房中外人,石毅秦昊等人也退出了房内。只留石昊捞起小白,坐到了江缈身边,握住少女微凉的手置于掌心,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后,轻轻点了点头。
交握的手紧了紧,石昊深知忧思成疾的道理,却不想当初七神下界给江缈带来的影响远超他的想象。与这心疾相较,她对帝冲的那分执念都是小巫见大巫,心疼之余难免对那些害江缈至此的道统生了杀意,起身向医士讨教:“敢问老丈,若长此以往,是否于我妻身体有碍?”
医士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心疾易生心魔,甚至危及仙子寿数。江仙子,普通修士寻超脱,是为了他们的道,而超脱于你,却是救你性命的解药!”
“听您的话,是要我堪破这红尘吗?”江缈端茶啜饮,看向眼前这鹤发童颜的老丈,却是淡然一笑:“可惜我只是一介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又能超脱到哪儿去呢?不过您今日所言,我记下了,我知道我的药在哪儿,也知道自己的极限。若有一日能从这上界的纷争中全身而退,我自会去寻。”
“仙子心中有数便好,既如此,老夫便先退下,仙子好生修养。”医士收好脉枕,提起药箱,房门开合,很快这处只剩下了最熟悉彼此的三人。小白的两只爪子搭上江缈的膝盖,灰蓝的眼底满是担忧,他有点后悔同意你一起进仙古,明知此地比外界更加凶险,若是留在天仙书院好歹不用遭遇凶巢这样的危险;而石昊垂眸看着掌心的手,半晌后低声问道:“你说的药,是石村吗?”
“……还有你们。”江缈的视线在他和小白之间流连,杏眼微弯:“你们也是我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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