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冉心中一惊,没料到眼前之人说变脸就变脸,但面上仍强装镇定又给他添了一盏茶。
门口候着的少年车夫齐恒亦是猛地绷直了身体,他知道自家公子这个语气定是动怒了,虽不知他为何动怒,可根据过往经验,但凡惹上他,后果都不太妙。
齐暮川死死盯着言冉,他此行来釜州,一为公事,剿匪,二为私事,寻将军孤女,言若卿。
可为何眼前这个女子,为什么要扮作将军遗孤?
那真正的言若卿又去了哪里?
“是,我爹爹是镇北将军言威,公子是认识我爹爹?”
言冉到底在戏班子里待了八年,街头卖过艺,也进过不少权贵府邸表演,见过的人多了,总会遇上些脾气乖戾的,她很快冷静下来。
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绝不能露怯。
一双清亮的眸子与齐暮川对视。
无论眼前之人是谁,她都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言若卿。
阿姐在孤宅已待了三年,再加上曾遭受过大火,容貌有变亦是正常,只要她态度够坚定,没有人能百分百确定她不是将军孤女。
齐暮川盯着面纱之上的澄澈双眼,除了一股子绝不退缩倔劲儿,他看不出任何奸佞狡诈或者别有用心。
修长的手指不断摆弄着手中茶杯,他权衡半晌,终于开了口,“……好,我可以帮你。但日后,你也需帮我完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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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长史府的路上,齐暮川一直轻阖双眼似在小憩,直到临近府邸,才抬眸问道:“若被问起昨日情况,需我如何配合?”
“公子只需说是路过岐蒙山,想打点野味尝尝,却恰好遇上了山匪绑了女子,公子便出手救下了即可。”
“……那为何一夜未归?”
“也是实情,女子中了迷药,昏迷不醒,不得已带回府中暂住了一晚。”
言语间,马车已然到了长史府门前。
门口站了两个小厮,一个见下车女子带着面纱便立刻迎了上来,另一个则一溜烟跑进府中。
言冉一行三人被引着进府,迎面就撞见了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
身形略高的一位身穿暖橘色衣衫,发髻高高盘起,另一位则穿着酱红色大袖衫,两人年岁看着相仿,妆容也相仿,脸上还都挂着贵门妇人标准的浅笑。
只那酱红色衣着妇人神色闪躲似带有几分愤懑,言冉心下了然,隔着几步距离停步,礼貌作揖却不问候。
小院一时宁静,落针可闻,还是那酱红色穿着的妇人尬笑着先开了口。
“哎呀,这孩子,怎么不叫人,这位是刺史夫人。”
刺史夫人?
言冉心下一沉,心中多了几分防备,但面上却未曾显露,只冲暖橘色衣衫的妇人乖顺道:“问刺史夫人安”。
说完又微微转身,继续问候,“嗯问舅……”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犹豫又略显小心。
于是酱红色衣着的妇人脸上笑容更尴尬了。
“这孩子,叫舅母啊,怎么,怎么还生分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刺史夫人的面色。
这和她计划可不一样。
原本叫刺史夫人前来,那是为了看言若卿衣衫不整地归来。届时她自己再装作心痛抱着那女娃痛哭,许诺冯家一定照顾她一辈子,只要她失了清白的谣言散播出去,既能全了冯府好名声,衍儿也不必再迎她入门……
就像三年前收养言若卿时一样,整个大夏的大小官员,谁人不知他们冯家至德至义,收养了容貌尽毁的功臣孤女,圣上嘉奖,还让她的长子冯焕官升中书令侍郎。
岐蒙山那帮匪人也太没用了,竟然让这丫头全须全尾回来了。
“……问舅母安,还请舅母莫要怪罪,若卿只三年前匆匆见过舅母几面,如今整整三年都没再见过,一时竟不敢认了,是若卿的错……”
她这话说得委委屈屈,一副柔弱又知理的模样。
刺史夫人闻言,收回了唇角浅笑,看向长史夫人钱氏的目光,显然带上了几分思考探究的意味。
言冉瞧瞧打量观望着,有些摸不透刺史夫人是敌是友,刺史所作所为,她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
钱氏被刺史夫人这么一审视,脸上的笑几乎就要挂不住了,目光落在言冉身后的男子身上,顾左右而言他。
“若卿啊,你身后的公子是?”
“回舅母,齐公子是若卿的救命恩人。昨日舅母派人接若卿回府,可路上我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还被山匪绑了,多亏遇见公子得以解救。不知接我回府的钱麽麽是否安全归家,若卿也是十分担心……”
言冉声音轻柔,慢条斯理讲述完,一双清亮眸子还染上几丝蒙蒙雾气。
“冯夫人。”刺史夫人的声音明显带了几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