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身上的气味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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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地上溜了几圈后,崔如意带着累得眼皮打架的崔仙君回到营帐用午膳。
崔仙君或许是知道了骑马的危险,从女宾席跑去男宾席给崔律打气。崔如意落单一人,端起杯盏掩饰住微微的百无聊赖,目光随意地掠过四周的席位。
她这一桌全是长安未婚的贵女,大家都年纪相仿,最大也不过二十岁,庆瑜公主坐在首席,两边依旧伴着赵氏姐妹,有这两人在,想来庆瑜公主是要在诗词上下功夫了。崔如意感觉今日的公主格外文秀端庄,放眼看去几乎是第三个赵娘子。
剩下的人她来之前做过功课,有些在宫里和华阳观见过,也不算全然陌生,旁边人交谈的时候点头微笑就算回应了。而冯嫱依旧态度冷艳,并不愿过度无谓的言辞,一早就跟在康乐公主身边,随伴君驾。
吃过午膳,众人纷纷来到赛场观看比赛。崔如意来得略晚,别的贵女早已三三两两占好了位置,而崔仙君又想坐前面看崔律打球,于是崔如意看来看去,只得和崔仙君一起坐在冯嫱的旁边。
场内双方人马相继登场,日光下四方守卫的盔甲闪亮,气势如虹。忽然身后有人一声惊呼“韦三郎!”,崔如意顺声望去,只见一人白马红缨,银蹬金鞍,冠巾斜戴,意气风流。
这时,她猛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直直投来。崔如意抬头寻找,却没看到注视她的人影,只有一瞬间的寒意在热闹的场中微微凝结。
崔仙君兴奋地拉了拉崔如意,指向赛场道:“阿耶,阿耶来了!小姑快看!”
崔律也是有名的美男子,身高腿长,仪态挺拔,举止间自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度,虽然早已成婚生子,但是依旧英俊得让一众闺中少女看红了脸。
更为显眼的还当属江陵郡王李洹。他并不上场打球,是个名义上的领队在一旁观战。他眉目精致如画,黑发被梳得一丝不苟,衬得轮廓越发清晰而俊美,身着绯袍却没有白面书生的温润,而更如一把出鞘利刃般锋锐。清透如玉的脸上,两颗眼珠好似浸水的黑玛瑙棋子,散发着一种洞观世局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他。
太子队由韦三郎和崔律担任前锋,另一边的队伍则由齐王世子李湛亲自带队。
李湛肤色略深,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显得英气勃勃。他上前与坐镇队中的李洹交耳说话,碰拳摩肩,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崔如意却凝目,盯着跟在他身边的那人。他将满头银丝包裹进幞头中,且用黑布在里面又裹了一层,若不仔细看,很容易以为是他的头发。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冯嫱看也没看她,目视前方,勾唇低声说:“还以为崔妹妹对这些俗事当真不感兴趣,原来是眼光太高。”
崔如意淡淡回眸,声音平平:“表姐这话我听不明白。”
冯嫱又是一笑,多了几分不屑:“不明白吗?韦五郎可是在场下看着你呢。”
崔如意根本不记得韦五的脸,但是目光往下一扫,人群中果然有一个人时不时望向自己。韦五长得眉清目秀,就是周身的气质与这赛场不相适,他这人该常在脂粉堆里厮混。见崔如意终于看过来,他连忙以笑示意。然而崔如意很快就瞟过他看向别处,他又顿时失落起来。
自从被退还礼物之后,韦五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唐突了佳人。好不容易听闻崔如意会来骊川,他心里激动,渴望能与之有一次亲近交流,说明自己并非那个意思,然而又担心再次表错意,于是一直忍耐,只远远看着她。他现在只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洗刷自己在她心里的不好印象。
鸣锣声起,比赛随着朱红马球的落地而开始,场上选手如箭离弦般冲向球心,马蹄飞踏,尘土四起,激起的风将观众席上人们的衣角也掀得微微翻动。
韦五郎策马直冲,先手一步抢到球,却又瞬间被李湛带人包围,好在韦三郎赶来解围,韦五郎奋力一击,将球传了过去。韦三郎接过马球,转身冲出包围圈,崔律在侧翼很快接应传球,绕过对手,将马球击向前方。
进球!
观众席上爆发一阵喝彩。
李洹微微一笑,看着李湛白忙一场的模样,心下轻蔑起来。
崔律做参军的时候就经常与将士们打马球,经验丰富,后来还凭借一身好球技加官晋爵;而韦三郎更是在神策军里混出名堂来的高手,有这两员大将在,李洹几乎可以稳坐钓鱼台。
在崔律和韦三郎的默契配合下,绯色衣袍的队伍连进三球,势如破竹,压得齐王阵营隐隐吃紧。观众席上一片欢腾,尤其是太子阵营的随行人,已经按捺不住要提前庆贺了。当韦三郎骑马走过台下的时候,有女子扔下绣帕花果,他捻起一条丝巾挂在马鞍上,朝众人一笑,醉倒芳心一片。只有庆瑜要笑不笑,银牙暗咬。她最爱他这一点,也最恨他这一点。
比赛到了上半程最后一场,李湛队伍换上一人。
李洹看到是李训,当即冷笑出声——李湛真是糊涂了,以为只凭一个人就能打赢他这边配合如铁桶一般的队伍吗?只是心里终究提防了一下,朝身边亲卫耳语交代一番,让他们分几个人盯紧李训。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