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第一个走向的是不更轶。它拄着木杖,拿着葫芦站在不更轶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就直直盯着不更轶。
不更轶抬起头仰望老翁,眼神涣散,表情呆滞,身子软塌塌的,但没有倒下,活像个悬丝傀儡。就这样过了好一阵,不更轶忽然猛地一抖,然后扑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额间出了一层薄汗。
接着是聂理,聂理表面上的情况和不更轶差不多,但时间更长,完了之后汗如雨下,还抽搐了几下。
没时间再关注旁人,老翁已来到宁域面前。宁域非常紧张,他并没有准备好,可眼前蓦地一黑。
再睁开眼时,他身处隔壁舱室,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桌佳肴美馔。他害怕极了,他不想吃,他不敢吃,可手和嘴都不听使唤,一道道美味就这样入了他的口中。
渐渐地,他尝到了这些东西有多美味,以往吃的东西和这些比起来可谓天差地别。比如这条外形像鼠一样的鱼,吃起来那叫一个外脆里嫩,酸甜可口,怎么吃都吃不腻。又比如烤猪蹄,闻着就胃口大开,一口咬上去,肥而不腻,嚼劲十足。还有那个樱桃和奶制成的点心,爽滑细腻,入口即化,满嘴都是香味。
宁域越吃越开心,好像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
吃饱喝足,往后一躺,身边竟出现无数金银珠宝,连他躺的矮榻也是金子做的,上面镶嵌了好多玉石。随手一抓,抓过来的珍珠光彩熠熠,玉佩晶莹剔透,金镯金光灿灿,每一样都让人爱不释手。
紧接着,一群衣着艳丽的男男女女载歌载舞地来了,软香似水,硕强若山,山水美如画,花花世界迷人眼。
就在宁域如痴如醉之际,老翁默默出现,也不打断宁域享乐,只是笑嘻嘻地问道:“你愿意留在船上吗?”
宁域刚被灌下一杯酒,从前他只尝过酒味儿,没真正喝过,此刻整个人晕乎乎的,不过老翁的问题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傻笑着,张开嘴正准备答应时,家人的死状乍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活下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家人的呼喊萦绕在他耳边。
宁域瞬间清醒了许多,看清眼前是老翁后吓得直摇头:“不!我不要留在船上!我必须要活下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绝对不能留在船上!我不要……”
眼前再次一黑,睁眼后宁域发现自己也倒在地上,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开不了口。旁边的不更轶和聂理已经坐起来了,依旧无精打采,疲惫不堪。
最后一个是黑斗篷,前面情况和其他人差不多,但他无意识的时间最短,而回过神后他没有倒地,因为他用手撑住了,即使筋疲力倦。
老翁看着三人什么也没说,笑了笑,转身离开。
“没事了吗?”不更轶气息很不稳定,因为太过害怕所以想尽快确认危险已经过去。
黑斗篷还没开口说话,隔壁舱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尖叫声中,桌上的美酒佳肴和地上的金银珠宝全部化作残缺的尸体,有的尸体还流着鲜血,有的已成干尸。接着穿着艳丽的男男女女们像断了线的悬丝傀儡,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同样化作了残缺的尸体。整个船舱既像屠宰场,又像乱葬岗。
宁域和不更轶疯狂干呕,就连黑斗篷也掩了鼻子。
方才吃的东西宁域还记忆犹新,难不成他真的啃了尸体?还有躺的矮榻,摸的珠宝,身边围着的人,他是在尸体堆中享乐?宁域干呕不停,因为没吃东西什么都呕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再呕下去会把五脏六腑给呕出来。
片刻后,黑烟渐起,呛人的粉末再次出现。
张着嘴干呕的宁域和不更轶根本来不及捂住口鼻,又被呛得一阵狂咳。
“我不想死……”聂理颤抖的声音响起,他吓得动弹不得,吓得得尿了裤子,盯着黑斗篷求救,“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宁域咳嗽着看向聂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你答应了?”对方已随着黑烟渐渐消失。
其他人也随鬼船消失了,一切恢复了平静,再过一两个时辰,天也该亮了。
黑斗篷让宁域和不更轶留在原地休息,他去找了干粮和水来,又叮嘱两人不要吃得太多。
方才经历了生死存亡之事,惊吓过度,神思倦带,吃喝完毕,睡意来袭,宁域和不更轶很快入睡。
宁域身心俱疲,所以能睡着,但心神不宁,因此睡得并不安稳。当天渐渐变亮,他感受到亮光后便醒了过来。
一旁的不更轶睡得也不沉,听到动静跟着醒了过来。
黑斗篷没在舱内,应该是出去了,两人起身一起去外面寻黑斗篷。
船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海风张扬地吹着,天边是一片绚烂的朝霞,朝阳冉冉升起,霞光万道,广阔的海面波光粼粼。
黑斗篷正站在船边眺望远方,宁域和不更轶走了过去。
“终于……过去了。”宁域望着海面深呼吸,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心事重重。刚离开岛屿就遇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厄灵,一船几十个人最后只剩三个,外面的世界超乎想象,他感觉自己就是只渺小无比的蝼蚁。
“是啊,虽然……”不更轶叹了口气,随后摇摇头,侧头看向黑斗篷,努力让嘴角上扬,“还好有你,一切都过去了。”
“我上一次在海上漂了一月有余才到达岛屿,遇上鬼船前就死伤无数,船上共有七个斩灵人。”黑斗篷面无表情,他相信早点接受残忍的事实总比措手不及好,“鬼船可以靠自己,但接下来的会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