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痛感袭来,纪遥春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撕开的伤口,红色的液体在迷雾森林中尤其鲜艳。
然后……她吐了一口西瓜汁。
呃。
树枝愣住了,慢慢从她的伤口中抽离。
声音稀稀拉拉的,洒了一地。
“你怎么样!”龙傲天闻声看她,却在回头的一瞬间被妖兽撞了出去,摔在树干上,万古剑也被甩了出去。
树干因感到灼烧发出痛苦的声音。
幽煞的眼睛红得可怕,白森森的尖齿似乎能轻而易举将人刺破。
纪遥春浑身散发着一股新鲜果蔬汁的味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妖兽似乎受到那股气息的影响,放弃了攻击龙傲天,转而离她越来越近。
她拿起鞭子奋力一挥,妖兽似乎更加生气了。长期被鞭子奴役和控制的不满在此刻几乎要全部发泄在这个奄奄一息的猎物身上。
奇怪的是那妖兽咬住她手中的鞭子后,竟然意外地向后退了两步,并将头低了下去,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兽群中低等兽类对于首领的惧怕和臣服。
这是池载阳给她的鞭子。
池载阳到底在这个鞭子上花了多少心思,她想着。
“快,趁这个机会杀了它!”龙傲天指着幽煞,驯兽师见状立刻准备跑路。
纪遥春从地上捡起万古剑,万古剑是钢铁淬炼百火制炼而成的,没有一分杂质,正如其主人一般干干净净,只是相比鞭子十分沉重,握在她手中更是感觉不到她一丝的灵力。她忍着身上流逝的不适,只凭着身体的记忆,手臂已经带着剑刃自己动了起来。
撇去繁杂的招式和口诀,从很早之前开始,纪遥春就是一个用本能在战斗的人。这也是纪鸿远不喜欢她的原因,没有规矩,也从不真心服从。
衣襟越来越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跃起来一剑刺穿了驯兽师的心口。
“噗哧——”
温热的血液喷了她一脸,她才完全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流出来的早就不是正常人体的血液了。
即便那套熟悉的万古剑宗的剑法有错,但那冲在前面的执剑身影却熟悉得再也错不了,龙傲天终于敢确认。
“纪遥春!”
系统:【恭喜!您已经获得万古剑的第二次认可!】
但是纪遥春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破败的藤草,倒在地上,浑身无力。手中的万古剑脱落,一阵强烈的白光将他们包围了。
她缓慢而疲惫地阖上眼睛。
白色的羽毛像她儿时挨过最难的一个冬天里最后一场大雪。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被积雪吸附干净,只剩一个似乎远在天边的声音:
“你学聪明了。”
纪遥春只觉得好累,眼睛也不想睁开了,感觉自己原本破败的呼吸变得轻盈起来。下一秒,像是又两股无形的力强行掀开了她的眼皮。
白发飘然,她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熟人。
“仙尊……”她尝试开口叫他。
无上仙尊停在她身前,俯视着她,继续道:“——知道剑是杀什么的了,而不是对着空气乱挥一通最后插到树上。”
这夸奖留在以前多好,她的师尊从来吝啬对她的赞扬,她用剑尖挑起一个水缸也吸引不了他一眼。
纪遥春沉默着。
无上仙尊看着她,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是一片虚无。
“看起来你已经不打算追随我了。”他说。
纪遥春有气无力道:“您都飞升了,上哪追去。”
那揪住她眼皮的力道更重了,似乎在惩罚她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说的是信仰。很明显,我已经不再是你的信仰了。”
好自恋的师尊。她腹诽着,嘴上却莫名说了句酸涩十足的“他们说我是剑宗之耻。”
她的兄长,她宗门的弟子,朝夕相处的同门,甚至仙界所有人。
“你是剑宗之耻,但不是剑道之耻。”无上仙尊看着她,第一次直视了她的痛苦和挣扎,“剑宗是人待的地方,逃不了人心;剑道是你自己的,只要你问心无愧。”
纪遥春说不出话,只翻了个身试图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无上仙尊没有再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不怪你不再追求剑道,没有信仰也是一种信仰。剑指向的永远是作恶之心,剑宗的小辈们什么时候能懂得这个道理呢……”
漫天的大雪好像倒流着消逝在眼前,落在她脸上只余轻柔的触觉,她的双眼终于合上。无上仙尊捡起一根带着斑驳湿润的羽毛,下一秒,它就如蒲公英般四散消逝在空中了。
纪遥春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一阵急迫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