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暂时风平浪静，苏生异常兴奋地向霖讲述着自己在心魔幻觉里的壮举，滔滔不绝。

不管怎么说，他居然救了霖哎！

霖也是拿他完全没有办法，这家伙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得哄着夸着，而且又是自己宠出来的，只能自己受着。

不管怎么说，以至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从自己的心魔幻觉里走出来了，霖也如愿地解决了贝利尔。不过，大家都各怀心事，气氛比之前沉默了很多。

苏生也在短暂的兴奋过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并在继续前进深入的路上悄悄问沈龙杳怎么回事。

沈龙杳拍拍苏生的肩膀，为慢半拍的家伙能够自主觉察到气氛的诡异而感到大为欣慰：“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的内心强大。”

苍天可鉴、日月可表，沈龙杳绝对不是讽刺，而是真心佩服。在这一行人里面，除了不会受到恶魔能力影响的神无月星佑以外，他和霖算是核心战力，他在自己的心魔幻觉里经历了神无月星佑的死亡，惊吓伤心；霖则是为异火族养父的死困扰多年，耿耿于怀，而看徐应磊凝重的表现，估计也不好受。

就连爷爷都见证了注定以悲剧收尾的魔王夫妇所剩不多的时光，但是一到苏生，画风就突变，不仅奇葩，甚至还有点勇者大冒险的氛围。

难绷啊！难道再严肃的心魔遇上RPG的游戏视角，都像在体验别人的人生吗？沈龙杳实在是佩服苏生的心理素质。

苏生嘿嘿一笑：“最近是打游戏打得有点上头，好在我们都没事就最好了。不过，龙杳，你和家主看到的心魔都是什么啊？我刚才问老徐，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自己记不清了。真的会记不清吗？我怎么感觉他有点不对劲。”

这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弱点和秘密。沈龙杳说：“他不想说，你就不要再问了。干咱们这一行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遇见，让他自己缓缓吧。至于心魔，小佑有龙血印纹，免疫魔力的蛊惑，我见到的是他的死亡画面。”

苏生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惜我没有早点醒过来，不然还真想看看霖从前的样子呢。”

霖和神无月星佑在前面负责开路，沈龙杳说：“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认识撒旦起就是这样了。”

一直走出地下城群城的范围，戈壁上更加荒芜寂寥，巍峨的城楼消失在地平线上，用魔力制造出来的血红色黄昏挂在天际线上，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深林。

神奇的是，深林以一道小溪作为界限，众人身处的地界一片苍茫，而小溪另一头的深林里居然冒着小雨，植被茂密，好似一片热带雨林。

一边是苍茫的大西北风貌，另一边又是酷热的雨林风貌，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种时候，当然没有办法凭空变出伞具，神无月星佑从几颗棕榈树上摘下几片大叶子，做成一顶密集的伞叶帽，挡在沈龙杳的头顶，对众人吆喝：“我们先走咯。”

剩下的人也都效仿他，紧跟着跑进森林。这片森林里的树木长得密集又高大，一进入就仿佛已经置身原始世界。

跑着跑着，最前面的两个人突然停下了，大家也都顺理成章地跟着停下。

原来是在眼前那植被没有紧密排列的小型空地上，突兀地站着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

尽管她穿着一身天使的洁白衣袍，也难以掩盖其傲人的身材，背后的黑色翅膀展开六翼，她拥有一张妖娆姣好的面容，额头上长了一对细细的紫黑色小角。

沈继饶一见到她，就哀嚎道：“切茜娅！”

女人朝他盈盈一拜，动作无比虔诚恭敬、异常熟练：“父使，我已经在这里等您很久了。”

切茜娅，和玛伊雅弥同时代的炽天使，曾任圣光六翼炽天使团的副团长，也和玛伊雅弥有过短暂的友谊。

沈龙杳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她，虽然心里有过建设可能会遇到她，而无法面对是因为，毕竟玛伊雅弥“弥漫”的能力曾经伤害过她。

沈继饶看看她的翅膀：“你选择站在恶魔那一边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切茜娅想了想：“应该是在您只身远赴中土，对剩余的天使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时候。抱歉，过去太久，我记不清了。我奉主上大人的命令，要为他抓住您和撒旦，回去复命，所以，等下可能要得罪了。”

“我不是不……是……”是必须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婴儿形态的撒旦，把撒旦保护起来，等待撒旦苏醒和路西法的转世，这也是他答应过路西法的。

只是，这个世界实在太大了，他找了很久，也走过很多地方，漫长的岁月让他的神力逐渐溃散，他的同族大部分也都已经融入人类和现代社会，他不再是神了。

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是神。

神全能，不会有力所不能及的事。

切茜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谓又不争的事实，并不太怨恨的样子：“没有关系。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就像现在，我和父使您的阵营不同，所以才会敌对，仅此而已。您能认出我来，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沈继饶的表情扭曲起来，十分痛苦：“可不可以不这么说……”

“是吗？”切茜娅伸手在自己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容前虚空一抓：“您真的能够认出我吗？”

当她把手放下，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下巴都离开了原本的位置。苏生情不自禁地大叫：“蓝、蓝熙姐？！”

连一向处变不惊的沈龙杳都颇感意外。

“看来军团已经漏成筛子了。”神无月星佑语气凉凉：“究竟还有多少恶魔的卧底？”

沈继饶今天受到的打击一茬接着一茬，反而没那么震惊了：“原来是你……”

“所以，你是不会放我们过去了。”霖和神无月星佑同时做出了进攻的姿态：“那就少说废话。”

切茜娅本来的容貌属于清冷的类型，面无表情的时候像是在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什么，闻言，她点了点头，却又看向沈龙杳：“撒旦，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出手。你是她的孩子，我不想伤害你。”

苏生小声说：“这还能谈判的？”

沈龙杳没有答应：“我并不是撒旦，你也不是蓝熙。抱歉，我不能答应你。我会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切茜娅很明显是有些失望的，却也表示理解：“明白了。”

“我以为你恨她。”犹豫了一下，沈龙杳还是问了。

切茜娅缓缓地举起左手：“恨，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一定要说的话，我对她是既厌恶又向往。我向往她的自由洒脱，似乎永远都没有烦恼，又厌恶她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纵情恣意。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在她选择消亡以后，我对她也只剩下曾经一起在炽天使团效力的怀念。”

沈龙杳点头：“明白了。”

“我一个人来吧，别说我们欺负你这个堕天使。”看他们叙完了旧，霖开口，话音刚落，他的全身上下都笼罩起一层明晃晃的火焰。

切茜娅的手上也凝聚起一团黑色的雾气，无数只同样黑色的寒鸦从雾气里争先恐后地飞出来，猛然直直地飞向霖。

森林里还冒着细雨，却一点都阻挡不住异火，两边的战斗已经是一触即发。

神无月星佑难得地得了清闲，回到沈龙杳身边看戏：“圣主大人，您要是输了，怎么办？我的封口费可不便宜。”

这么明显的戏谑的玩笑话，只有苏生一个人当了真：“啊？这个切茜娅很强吗？！霖会输吗？！那我们还是去帮忙吧！！”

寒鸦凛冽，异火明艳，双方很快就纠缠在了一处，根本分不清身影。霖大概是没有听到这番对话的，不然肯定会跳回来和神无月星佑唇枪舌战一番。

沈继饶安慰道：“相信霖，好歹也是大恶魔。”

神无月星佑笑笑：“爷爷，这可就是您不懂了，不论霖有多强，苏生都是会担心的嘛。”

看大家都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甚至气氛是轻松欢快、说说笑笑的，苏生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要是家主的话，龙杳也会担心啊！！”

沈龙杳转头：“？干什么扯我？”

神无月星佑做出一副“真的吗？那我肯定会好感动然后直接哭死啊！”的神情看过来。沈龙杳扶额：“咳咳。真的……别闹，严肃点。”

神无月星佑还想继续调戏，正在此时，眼角余光却突然瞟到了什么，当下就神色一凛，还没有看清楚究竟，身体就已经先动了。

剩下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身影极快地冲进战局，一脚踩在一颗棕榈树的树干上，借势起跳，背上已经显现出了龙的鳞片。

电光火石之间，那一刻实在是太快了。神无月星佑还剩下半边人类的胳膊抡起一拳，直接把树上缠绕着的一条将近碗口粗壮的黑色巨蛇打得偏离了轨道。

原本那条轨道是要直接朝向霖身后的。

神无月星佑半边的身体已经龙化，落在霖身边：“这条蛇不对劲，我没把它打死。”

霖抬起头：“是萨麦尔。”

黑蛇盘旋在棕榈树上吐着血红色的信子，张嘴竟然吐出了人类的语言：“大恶魔霖，久仰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