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和华直挺挺地跪倒在王座座前、魔王脚下，直视着对方的眼眸：“这件事，天堂有错在先，我代替他们向您和恶魔一族道歉，希望魔王大人能够看在他们年纪尚小的缘故上，至少留下他们的权杖圣物。”

“……”魔王注视了他许久：“如果我还是不肯呢？天堂会为了一个天使和地下城开战吗？”

耶和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不……绝不会。”

“哼。”魔王似乎猜到了：“你一点都没变。”

“天堂是所有天使的故乡，最高神使是所有天使的领导者。”耶和华的语气几近冷酷：“他们做错了事，不能连累天使一族。”

“那你又摆出这副样子，是做给我看的吗？”魔王微微抬着下巴，眼神极度鄙夷。

耶和华也低头看向自己：“最高神使是所有天使的父使，耶和华却是每一个天使的父使。”

“……”魔王略的神色略有松动，似乎是意外，又似乎是怔忡：“是吗……”

“卢奇菲罗，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我没能保住……所以今天，我希望你能让我保住我的孩子。”耶和华说完，在地板上重重地磕了下去：“我求你，卢奇菲罗。”

“你没有对不起我。”魔王的语气听不出来一点情绪，不论是正向的，还是反向的：“滚吧。”

他从黄金王座上走下来，转身离开去了后殿，一直走到彻底看不见，魔王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大殿中央独自跪着的身影。

守在一旁的巴尔和阿加雷斯上前，各自站定在魔王身后两侧。阿加雷斯看了看魔王的脸，没有说话；巴尔则上前一步：“王上，这是好机会，不如我们把他……”

“不。”魔王还看着那道身影，直到他缓缓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转身离开：“我要他活着，永永远远地活着。这样，他才能体会我的痛苦，千百倍地体会。”

阿加雷斯道：“王上英明。”

“巴尔，去毁掉权杖圣物。”魔王反手丢给下属一块透明的玉石：“在他面前。”

耶和华从地下城里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带着被凄凉之焰烧成一堆灰烬的权杖圣物。圣光六翼炽天使团的团众本来看他平安出来，刚送了一口气，又都各自悲愤不已。

就连路西法都忍不住要冲进地下城，但耶和华不许他们这么做：“回去。”

“父使！！”米迦勒大叫：“卢伽尔被他们……被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况且，我们答应过安基拉的！就这样回去，要怎么给安基拉一个交代？！”

加百列低声说：“实在是欺人太甚……”

“父使，不如我们——”

梅塔特隆的提议都来不及说完，就被耶和华厉声喝止：“回去！！”

众天使皆惊异无比，但实在不能甘心，几乎是同时看向路西法。路西法握紧了拳头：“是。”

回到天堂，还有一场更为严峻的仗，不得不打。安基拉得知卢伽尔消亡的消息，悲痛欲绝，当场诘问耶和华、路西法和圣光六翼炽天使团，场面一度混乱且失控。

耶和华什么也没说，整个天使都不太对劲，并不是垂头丧气，但好像失去精神、灵魂不再，面对亲手养大的孩子的诘问甚至是动手，也照单全收。

天使们合力劝慰和拉架，也无法安抚住安基拉，最终，路西法朝安基拉投掷了几枚神力飞弹，让安基拉暂时陷入睡眠，这场闹剧才不算体面地堪堪收场。

之后，路西法一直在安基拉床边等着他醒过来，安基拉醒过来后，倒是没有再折腾，路西法听着窗外报丧鸟的哀鸣，对他解释：“父使在主持卢伽尔的消亡仪式，你要过去吗？”

安基拉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杀了我。”

路西法不说话。

“我的权杖圣物在你那儿。”安基拉平静地说：“就当是帮帮我，路西菲尔，我无法自行销毁它。”

这是耶和华给每一个天使的最后生命保障，以安基拉的力量，确实无法做到销毁。

“不要这样叫。”路西法说。路西菲尔，整个天堂也只有卢伽尔会这样叫他。

“杀了我。”安基拉轻声呢喃：“求求你。”

“只有凄凉之焰可以做到。”路西法把耳朵上的耳钉摘下来，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你去过地下城，比我熟悉。”

“……”安基拉似乎一下子清醒了，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他，他的根本神髓一直在疼，又不愿意回来，我必须要为他找止疼的罂粟，那东西只有地下城才有。你没资格怪我，路西法，你为什么不替他报仇？”

“……”路西法低垂眼眸。

安基拉缓缓地下床，忽然抡起拳头狠狠地打在路西法的脸上：“父使性格软弱，一再忍让退避，恶魔的疆域会越来越大。我推你继任至高神座，你帮我替他报仇。”

路西法摇头。

安基拉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敢。”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一定会守护家园和同族，直到生命的尽头。”路西法把手放在心脏处。

安基拉冷冷地看着他，眼睛里失去了曾经的光彩。许久，他自顾自地点着头，重新爬上床，闭上眼睛。

这件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但路西法心里明白，很多东西已经改变，并且回不去了。

耶和华亲眼见证消亡，并举行消亡仪式。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一定会守护家园和同族，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