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阮道:“那多谢你。那,明日再见。”
姜朔嗯了声。
等霍明阮进了大门,身影消失在暗处,姜朔才转身踏上马车。
他将头上的帷帽取下,放在一旁。
马车前悬挂着灯笼照亮他的面容,正是早前日庙前站着的少年江奉。
这不是他第一次站在霍明阮面前,前世他见过她多次,有他刻意为之,也有偶然的遇见。但认真算起来,今日才是他第一次正经站在她面前同她说话。
有来有回的对话。
前世他只敢阴暗地窥视,看她像花一样在百花里绽放,在宴会上同别的男子并列而行,同她的未婚夫娇声软语...
她从未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甚至到最后她也没有认出来,他是那个她曾帮过的乞儿。
这次与她见面,终于不再像前世那般狼狈。
想到什么,他侧脸看向一旁的帷帽。
不对,他戴着这玩意,算不上真正的见面。
少年拢起掌心,又摊开,漆黑的眼底划过些许光芒,唇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
不管怎么样,比起前世有进步,也算得上一个好的开头不是吗。
来日方长,自己在她面前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日后只会更好。
他回头再看了眼许府,再转过眼沿着被灯光照亮的长街望去,而后挥动了手里的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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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阮累了一天,回去用完晚膳,洗漱完毕,刚摸到书,就靠在床头睡着了。
第二日的安排和昨日差不多,霍明阮和江奉几人带着云乐书院那些学生写的诗文去拜访青州的富贵人家。但进展并不如霍明阮预料的那般顺利,一天下来才募捐到一百多两银子,还没有昨天陈诉一人捐的多,有个叫施德的堡主竟然只捐了十两。
徐殷今日陪霍明阮一起,当场没忍住就翻了两个白眼,等出了门,她回头瞅着门楣,刻意提高了声音道:“小姐,你说十两银子,他怎么有脸皮捐出来的?还号称青州百大富豪之一,就小姐你赏赐给要饭的也不止这么点啊,太抠门了!”
霍明阮纠正她:“你小姐我还是没有那么大方。”
说完,她也微一叹,昨天晚上她做梦还梦到今日筹了一千两呢:“确实抠门,恐怕是取错了名字,应当叫施不得。”
徐殷噗的一声,“小姐说得对,什么施德,分明就是缺德。”
霍明阮看向江奉,见他神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失望之色:“今日我们跑了好些家,却只有这些,诗文都给他们看了,却还是无动于衷。应该怎么办?姜公子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江奉扫了霍明阮一眼,说:“这些情况在下来之前已经预料到了,光凭诗文让他们出钱,那是最理想的情况,不愿意出钱,才是现实。既然如此,那还要多添些火。”
张参军一旁道:“姜小兄弟的意思,接下来要修祠堂?”
江奉颔首:“修祠堂、立感恩碑,举办诗词会,找乐师,找将这些捐赠故事编成曲......能做的都尽量去做。”
徐殷小声道:“听起来好麻烦。”
陈参军也叹了口气:“毕竟要让人把钱从口袋里拿出来,不麻烦那才奇怪哩。希望小兄弟说得这些办法有用吧。”
接下来的几天,霍明阮带着徐殷,跟在江奉等人后面,在青州各处奔波。
许阜知道自家闺女的秉性,好奇心虽重,但没多大追求,一向耐心不足,本以为她这次也只是一时新鲜,但没想到她竟然坚持了好几日,也没喊累,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吃饭时,眼见女儿脸色都憔悴了几分:“汝汝,这几日出去受累了,都瘦了,多吃点。”
身旁的许夫人也夹了一块鱼到她碗里:“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天天在外面跑,也不嫌累。外头去要钱就那么有意思吗?那些钱也到不了你口袋。”
许阜听得夫人这样说,下意识辩解:“汝汝是关心黎民百姓,为她老父亲分忧,而且出去见见世面确实也不错。”
霍明阮这几日在外确实没吃好,已经吃完一大碗饭,又让身旁徐殷又给她盛了一碗。爹爹和娘亲在她身旁说话斗嘴,和前世一样,别说斗嘴,现在他们就算是吵架,她也会觉得幸福。
她语气温和:“爹爹说得没错,以往是孩儿不明白。江山太平也不全和普通百姓无关,何况我爹还是青州司马,我这个当女儿的能做一点是一点,能学一些是一些。”
许阜有些意外又欣慰地望她。
眼见父女俩有默契的对视,许夫人觉得自己倒是多事了,她说:“你这丫头,出去玩儿就玩吧,你娘亲是那么严苛的人吗?只是再过几日,还有沁堂的考试,你若是还不回来,得和夫子请个假。”
霍明阮手中动作一顿:“娘你不说,我都忘了。”
方才霍明阮的一通话让许阜心里感动,父爱泛滥:“忘了就忘了,一场考试而已,改日我去和夫子说一声。”
许阜虽这样说,但霍明阮心想自己才答应了老夫子上课不睡觉,这几日便请了假,若是考试还不去,他一定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正想着,管家忽然来报,说门外有人找她。
眼下天色已经不早,谁会找她?
“说是小姐的朋友,他头上戴了个帷帽,看样子是个年轻人。”
许阜脸色已经变了,听到这话才放下心中的警觉,姜朔这几天在他心中已经是个少年有成,为人正派,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
他找自家闺女应当是有正事,便道:“哦,是姜公子,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