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沉下去的天光一起,成为了往事的某个插曲。
木惊蛰做着手势形容自己这几天的各种遭遇,辛阳和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还不忘记替两人看路。
“所以哥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
“保密。”
“那你猜我最近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
“保密。”
哪里需要什么确切的回答,从一开始,他就是无条件相信他的。
虽然想是这么想的吧,但是木惊蛰最近老是闻到辛阳和身上带了一股消毒水味儿,和他在医院呆久了之后的味道一模一样。
脑洞很大的木惊蛰怀疑辛阳和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还不愿意告诉他,然后等到没救了之后让他抱着遗憾郁郁而终。
鞠真真认真听完木惊蛰嘴里说出来的话之后,表示你在放什么屁。
她非常慈爱地看着木惊蛰:“节气啊,我还是少给你看点小说吧。”
木惊蛰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扯,但是他就是隐隐有一种感觉,所以他决定找个机会偷偷跟踪辛阳和,一探究竟。
知道他想法的鞠真真眼皮重重地跳了好一会,还是没找到什么理由拦着他。
一连几天木惊蛰都没找到机会,鞠真真也逐渐忘记了这件事。
“知道了,那你也别玩太久。”辛阳和坐在母亲安排的车上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很温柔,“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做作业。”
电话挂了之后,他靠在车上闭着眼休息。
直到车开到一家私人疗养院,他才慢慢地抬起眼皮,颔首跟司机道谢之后,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病房。
透过房门口的玻璃窗,他看见母亲苍白着脸,半靠在床上,眼睛望着窗外发呆,等他推门进来,才缓缓动了动眼珠子,没什么惊喜的表情。
“又来了。”赵钰淡淡开口,手术过后,她整个人都比以前更淡,就好像随时会消失不见。
辛阳和点点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开始削苹果,直到果皮削完,他才开口:“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和父亲说你的事情,还有大哥。”
“还有你。”赵钰没有接他递过来的苹果,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施予,“要不是你自己发现的,我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和你说。”
辛阳和将苹果放到一旁的碟子上,他盯着母亲,声音也很冷淡:“现在出国治疗才是最保守的,呆在这里无济于事。”
“我说了,你和我一起走。”赵钰像是想到什么,嫌恶地皱起了眉毛。
“没有必要。”辛阳和坐回原位,两个眉目间极其相似的人无声地对峙。
“那聊点别的吧。”赵钰将双手摆在小腹前,两个大拇指下意识地打着转,一双接近干枯的眼睛直直盯着辛阳和,“你和木家的小儿子,到哪一步了?”
“问这个做什么。”辛阳和见床头的玻璃杯空了,又起身给母亲倒了一杯白开水,表情看不出什么波澜。
赵钰忽然伸出手抓住辛阳和的手腕,有些嘶哑地开了口:“你是不是同性恋?”
辛阳和看着她枯瘦得不再好看的手,却用了很大的力气抓着他,他没有挣开,只是静静地看着赵钰。
赵钰松开他,辛阳和手上出现了明显的红肿和掐出来的四道血印。
“还真是辛珏的种,和他一样恶心人。”
辛阳和眉头倏然皱起,他从来没有想过父母矛盾的根源会是在这里,他一直都只当联姻的两个人观念不和。
“什么时候发现他的事情的?”辛阳和涩声道,他忽然明白了母亲的抗拒。
“生了你之后才发现的,是他隐藏得太好,也是我太沉浸于我自己的世界,被他当了个生育工具也是我活该。”赵钰自嘲一笑,“我之前还庆幸你长相性格甚至天赋都更像我,结果,里子都烂透了,病得无药可救。”
“同性恋从来都不是病,父亲那样做确实是他对不起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辛阳和站着俯瞰她,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你是我生的,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是我求你生的我?”
“不想和你争论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只是想和你好好谈一下你和那个男的之间的事情。”
“没什么好谈的。”
“你们现在才多大?一个十六一个十八,还妄图谈爱情。在最自以为是的年纪是可以轻狂一点放纵一点,那以后呢?痴心妄想要天长地久,其实新鲜感过去了之后,什么都不是。甚至还要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和笑料。你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最是愚蠢,你以为的那些感情,不过只是被表面上的浮华迷住了双眼,内里都是腐烂的恶臭。你还这么年轻,还来得及去纠正。”
“那不是病,也不需要纠正。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将自己的意愿和过往强行加到我身上罢了,自以为是地为我好罢了。”
“你从来都不愿意听我的话,小时候不愿意跟我出国学小提琴,长大了不愿意当个正常人......”
“我很正常。”
“那我说,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家里人呢?你觉得他们还会放任你天天和他不清不楚地呆在一起吗?怕是见都不会让你们见面了吧。他们会不会说是你带坏了他呢?毕竟,他们也都知道辛珏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了。”
“你为什么要一直干涉我自己的生活呢?”
“我就是恶心你们这些人,毁了我的一生。”
“你别这么激动。”
“对你们这些人,我还需要和颜悦色好声好气地说话吗?”
“只要你别和木叔他们讲,我做什么都行。”
“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想先过了这一阵子再徐徐图之,想都别想,我不好过,你们也一样!”
辛阳和静静地看着赵钰因为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系外面的方式而开始神情不正常起来,他抬手摁了床边上的呼救铃,医生护士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情绪激动对你自己身体不好。”
“你以为你能拖多久?”
“妈,算了吧。”
“那你陪我去国外两年吧,两年之后我就不管你了,正好你也可以试试你们所谓的感情够不够支撑到那个时候......”
“不需要。”
“可是我也只能活这两年了,你就当是我的遗愿吧,小元。”
医生和护士推着机器急忙地赶了过来,辛阳和看着赵钰从不正常恢复到绝望的眼神,他直接转身,感觉到眼睛开始酸涩,模糊的一瞬间,他感觉周身冰冷,恍惚了很久。
看见医生朝着病房赶过来的那一刻,木惊蛰就反应很快地从门口跑到了楼道口。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袖口蹭过眼睛和鼻子,一片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