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临近除夕。
辛阳和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如此坐立不安过,他在手术室门口坐了不到一分钟,又站起来在走廊两端来回踱步,最后索性蹲在地上十指交缠着靠在额头上。
表面看上去仍旧是那副冷静的表情,可是动作里的焦躁显而易见。
手术之前,医生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成功的机率并不高,保守估计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会伴随着很多的后遗症和并发症,再三地向他们确认是否要做这个手术。
木惊蛰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地签了保证书。
一整面的英文下面是一行熟悉的字,一笔一画写得缓慢。
这行字辛阳和看了无数遍,却是头一次在这种情况下看到。
被推进病房的赵钰身影与木惊蛰的重合,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形,明明他也知道木惊蛰最坏的结果不会走到赵钰那一步。
可是,那是小七的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如果不是因为太在意,如果不是还想继续打,如果不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喜欢他的人。
宣布退役的前一天,木惊蛰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才跟他说了这件事。
辛阳和还记得那个时候木惊蛰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揉乱又用手指梳顺,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之后才轻声跟他开口说话。
“还是没办法。”
木惊蛰躺在病床上朝辛阳和挥着左手,右手上面又是一圈一圈的绷带,是刺眼的禁锢。
可是看向辛阳和的时候,他还是笑着的。
辛阳和想在那笑容里面看出勉强和苦涩,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像平常那样,看见他就会露出的笑容。
他走过去,垂下眼睛看着他的右手。
一直看到木惊蛰伸出左手的五指在他眼前挥了挥,辛阳和才低下头,隔着绷带在他的右手上面落下一个吻。
木惊蛰的左手顿时僵住,辛阳和抬头就对上他开始泛红的耳朵和瞪大的双眼。
“你......”
辛阳和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动作靠近他,因为躺着,木惊蛰的头发往后面散落,露出一整张脸,此刻有些紧张地动了动唇,却没能继续说下去。
看着他的表情,辛阳和也没再继续自己的越界举动,曲起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木惊蛰的眼睫毛:“睡吧,小七。”
木惊蛰感受到他动作里面似乎隐约有一点隐忍在里面,但是他现在脑子里的想法还是乱七八糟的,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听着辛阳和温柔的嗓音,也可能是麻醉的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他不自觉地就闭上了双眼。
迷糊之中听见一句晚安,他半睁开眼睛看到辛阳和靠墙坐着,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催着他睡觉:“辛阳和,快睡......”
声音逐渐变低,辛阳和确认他睡着了之后,坐在原地远远地看着木惊蛰。
是他的此心安处。
第二天晚上,木惊蛰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续住院,挥着裹满绷带的右手表示自己真的没什么事。
辛阳和没顺着他来,但是出去拿了一趟药就看见木惊蛰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换好衣服的木惊蛰,将他放在病房里又去和医生确认了一遍才冷着脸带着木惊蛰回去。
一想到木惊蛰一定要回去的原因,辛阳和就不是很能朝他板着脸。
看着辛阳和的表情,木惊蛰也顾不上自己晕车,在后排蹦起来戳副驾驶的人:“哥,我真的没事了,就是不喜欢住在那里面,你别不开心。”
辛阳和继续绷着一张脸:“没有不开心。”
木惊蛰:“......”
木惊蛰不敢吱声了,看着频频用余光看他们俩的司机,他只好又躺了回去。
一直到木惊蛰目送着辛阳和进厨房煮饺子,才勾出手机放在桌子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打着字跟家人说明了情况,那边安慰的话也来得很快,估计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他反过来语调轻松地安慰着他们,并且再三保证年后自己很快就会回家。
木惊蛰:“放心吧爸妈,我不会再跑了,我要回去继承家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