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路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不知来方不知归处,看不到起点也不曾望到终点,只是机械的,不停地挪动着沉重的双腿向前走着,不曾停下。
微弱的光在遥远的地方亮起,如同一只利箭自远方射来,所到之处撕裂让思维迟滞麻木的黑暗,然后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光让他忍不住流下泪水,仅仅是阖一下眼睛,强忍着难受看清头上的木质房梁。身体如同被重物来回碾压过一般,钝钝的疼痛让他欣喜至极,他还活着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你小子命大,受那么重的伤还被人埋进土里那么久都还能活下来,真是有趣,太有趣了。”门吱扭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衣着古怪头有些大且红发红须的小老头跳了进来,看到被自己从土里挖出来的人已经醒过来看着房梁,就像一个得到心爱的玩具孩子一般忍不住欣喜的大笑起来,“不枉我老人家给你用了那么多珍贵的药,你竟然活了,竟然活了,我看我那个不孝的师侄到时候用什么手段赢我!”
“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在床边喜的乱跳的小老头,“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他虽不曾涉入江湖,却也知道江湖里总有些脾气古怪的高人,嬉笑怒骂,随心所欲,想来眼前这人也是如此吧。
小老头晃晃他的大脑袋撇嘴:“酸,真酸,没想到你和我那个不争气的师侄一样是个酸人。”他忽然拍了一下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上下打量着被自己捡回来的人,“你被人这么折腾都能活下来,一定有特殊的地方,老头也不要你什么报恩,你让老头好好研究一番然后顺便帮老头试药吧,老头才不舍得把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药给那些笨蛋吃呢,都是先找动物验过毒性的,又死不了人,顶多难受一点就是了,总以为老头要下毒害他们,脸大啊,哼!”
他听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失笑,看着小老头气鼓鼓的样子,曾经阅人无数的他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老人就是个喜怒随心的孩子心性,倘若是他认识自家弟弟的话,两人是一定能够玩到一起去的。
“你这小家伙什么表情,信不信老头我给你灌一贴毒药下去!”小老头看到那张笑脸,忽然不高兴的蹦跶了起来,“我这就去找药,给你灌下去,灌下去,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埋喽!”说着,他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连门也不关上。
许是因为躺的时间太久,他总觉得浑身使不上力气,再加上身上骨头断掉的地方也才将将长上,尽管用的是好药,却也不可能让伤处立刻好起来。他慢慢地坐起来,休息了一下之后寻了鞋子走到门口,斜靠在门框上往外看。外面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放着很多的箩筐,里面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一个约么十来岁的孩子老老实实的坐在院子的一角慢吞吞的用碾子将一些药材研磨成粉。
那孩子一抬头见到穿着单衣站在门口的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噌的一下蹦了起来,急冲冲的跑过去扶住他往回走:“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半个多月就起来到处乱跑,这是不想好了么!快点给我乖乖的回床上躺着去,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儿叫我就行,哦,对了,我叫昔邪——喂,你不笑!”
“好,好,我不笑。”昔邪?这名字也真是有趣,是乌韭啊,不过思及此处他却也神色一正,认真的向他拱手道歉,“对不起,昔邪先生,是恭唐突了。”
从未被人如此认真对待而不是被当做小孩看待的昔邪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连连摆手:“什么先生啊,你直接叫我昔邪就行,刚刚那个跑出去的老头是我的师父毒老怪,你直接叫他梅老头得了。”说到这里,他又急匆匆的补充道,“其实我师父只是脾气古怪又喜欢捣鼓那些毒药,可正所谓医毒不分家,我师父的医术也很高明的,而且他是个好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外面那么多人怕他,而且但凡是干了跟医药有关的坏事儿就全推到师父头上去了。”
“我知道的,梅大夫是个好人。”穆云-恭安抚着提起这个就忽然有些紧张的昔邪,对方虽然看起来一板一眼颇有大人的样子,但到底还是个孩子,更何况他穆云恭也不是那等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辈。只是如今却不知道舅舅还有云昭怎么样了,想必云昭已经在舅舅的帮助下开始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好官了吧。
穆云昭是不是好官这个有待确定,但是方唐镜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那个臭小子一点也不合格!哪有自己一溜烟儿跑没影把所有的公务都扔给幕僚师爷的,就算他是他亲舅舅也不行啊!
“舅舅啊,正所谓能者多劳,你看啊,你跟着哥一起处理过那么多事情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我呢,只是个啥也不懂还不学无术的混混,摆个架子唬人还成,真要上手的话绝对麻爪,所以这些就都拜托拜托了啊。”听听,这像什么话,你个臭小子要是真不学无术的话书房里那张没画完的寒梅图是怎么回事儿!
甭管方唐镜此刻在县衙里是怎样的暴跳如雷,穆云昭都是不知道的,因为他现在不在府衙。虽然解决了秀才的案子,但是齐鹤年的案子却由于时间太过久远以及当年之事据说牵连甚广,毫无头绪之下自然也只能搁置下来。再加上前两天结案之后他发现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心情烦闷之下自然只能到大街上溜溜透口气了。这么一逛,结果却被在街头上卖艺的人偶戏给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