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伸直，腰挺起来，保持呼吸，不要乱晃，时间到了自然会让你休息。”穆云昭手里拿着细细的树枝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着，时不时的敲在沈念松身体放松的部位，要求很是严格。

唔，好痛喏。沈念松咬着嘴唇有点委屈的眨眨眼，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晨起督促他练功时的穆叔叔要比班主和师兄他们严厉好多啊。

“只是基本功而已你就受不了么，更加艰难的还在后面，你现在选择放弃还来得及，若是想继续，丑话先说在前边，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到时候你就是再想放弃也晚了。”穆云昭面无表情的看着脸憋得通红还试图忍住眼泪的小孩儿，“今天就到这里，想好之后再回答我，哦，对了，等会把自己打理干净，我们在前边等你吃早饭。”他说完之后随手丢掉手里的树枝，自顾自的转身朝前厅走去。

知道穆云昭一大早就带着小孩出去晨练的方唐镜先是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桌边红着眼眶抱着碗喝粥的沈念松，又看了看在另一边优哉游哉夹着小菜往嘴里塞的穆云昭，然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我说你的要求是不是太严厉了，念松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是练你那什么飞檐走壁的功夫也不至于这么折腾吧。”

“九岁也不算太小了，事实上基本功方面他已经落后太多了，所幸先前是从戏班出来的，筋骨什么的也不用从头开始拉。”又夹起一筷子凉菜塞进嘴里，穆云昭这才放下筷子慢吞吞的说道，“一切都要自己选择，我能做的就是在他做出选择之后督促他努力罢了，说真的，我不想看到下一个他的出现，空有才华抱负却毫无自保之力。”

听了这话，方唐镜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件事是他们二人的心结：“云，云恭，你到底在急什么？他的事情不是已经结……”

“还没完，他的事还没完。”穆云昭的声音陡然提高，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倘若不是他还记得收敛自己的内力与力气，桌子恐怕都要被他硬生生的拍碎了。

但是很快，他又闭上眼睛用力的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北厂曾经将一桩十年前的旧案私下里交给了他，按理说前几年天下大赦的时候这桩旧案也就该到此为止了，可是为什么还要私底下继续查下去？”

“你是说他跟——”意识到什么的方唐镜倒抽一口凉气，他慌忙的左右看看，然后伸手摸摸沈念松的头，“念松乖，你先去书房读书，等我和你穆叔叔谈完了就去检查你的功课。”

方爷爷的脸色好严肃，也不知道他们要谈什么，不过想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沈念松点点头，放下碗跳下椅子准备离开前厅，结果却被穆云昭给叫住了：“念松留下，这事儿他早晚都得知道，与其出了事儿头脑一片混乱，还不如早做准备，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再出了什么岔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方唐镜忍不住低声骂道，“小兔崽子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听舅舅的话了吧，这么大的事情难不成你还打算让个孩子参与不成？”

说的就好像我以前听过你的话一样，还有就是我要真是小兔崽子了那你是啥啊舅舅。穆云昭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张嘴哼出一个小调出来：“螭升天，凰扬首，牝鸡司晨，阴阳错。真龙出，元凤翔，行归于周，乾坤正。”

方糖精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慌慌张张的扑过去伸手捂住了穆云昭的嘴低声呵斥：“臭小子你混说什么呢，这等事也是你能说的？而且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

正所谓天下大势分分合合，王朝更迭不胜枚举，然而伴随着每一次的王朝更迭，动乱流血以及前朝谋逆都是必然的，甚至有些谋逆会伴随着这个王朝衰败直到被下一个新的王朝取代也说不定——尽管纵观历史他们也从来没有成功过就是了。

而穆云昭唱的这个调子也是前朝余孽为了成功谋逆而刻意传唱的。毕竟一直以来在民间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大昱的开国皇帝是一个乔装易容成男人的女子。而对于士族而言，这就是逆乱阴阳，破坏纲常伦理的大逆不道之事，自然是无法容忍的。这么一来，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他们想要成功也是有很大可能的，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差一点就成功了。总之那次动乱的后果就是大半的世家被满门抄灭，参与者也皆被株连九族，可以说是血流漂橹。

“女子当政又能如何，宣太后，吕后，文明皇后又或者是则天女帝，哪个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女子无才是德，说到底不过是那些废物安慰自己的谎话罢了。”穆云昭嗤笑一声，“行归于周，万民所望，你想到了什么？”

没等方唐镜来得及说些什么，沈念松忽然说道：“我听过那句话，就是穆叔叔刚刚说的那个，爹爹——”他咬了下嘴唇，想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那个人他有时候会在书房里自言自语，但是感觉就像是在和谁说话一样……反正我就是听到了。”

自言自语么？大概是在和谁私下会面时的切口暗号吧。穆云昭伸手摸摸沈念松的头，不教小孩儿练功的时候他还是很随和的，或者说只有早上那个时候他才会真正的严肃起来：“你讨厌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