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见之时已是七年之后。十三岁的云昭身上再也找不到六岁前的影子了。干净柔软的眼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如同深渊一般幽深死寂。他遍体鳞伤,瘦骨嶙峋,如同一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野狼,尽管站在那里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了,却时刻警惕着随时能够暴起伤人。
“等一下,你怎么确认他就是你弟弟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假扮的?莫说你现在就是用的面具易容,有些手段高超的还能直接将人的面貌永久改变。”昔邪忍不住打断了穆云恭,“你不是说过你弟弟的头脑有些问题么,那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回家的路,甚至找到你们住的地方?”小孩子头脑出现问题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天生的,另一种就是生病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或者用药用错了量导致的,但是无论哪种,根据穆云恭的描述,他弟弟是绝对不可能自己找回去的。
“昔邪,你相信有人能够生而知之么?”穆云恭垂下眼睛望着杯子中色泽不甚清亮的茶汤,不待昔邪回答又继续说下去,“云昭就是那样的,他其实一点也不笨,他从小就知道很多东西,哪怕是偶尔露出只言片语,那也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地步,小时候的我不明白,直到我长大之后某天回忆起来,才意识到那其中所包含思想到底有多么庞大完整而又惊人。”
生而知之?昔邪从来不相信这个,便是所谓的轮回转世又或者神仙下凡历劫之说他也不信,今生便是今生,人死灯灭,鬼神之说不过无稽之谈罢了。他轻轻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听穆云恭继续的说下去。
“即便是现在,我相信云昭也还在藏拙,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只要他愿意,他绝对能够出侯拜相。”穆云恭这样说道。
昔邪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他是鲜少与人接触,可他又不傻,在真正见到并与穆大哥的弟弟接触之前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判断的,总之想让他相信那个人是好人,先拿出证据来。
云昭回来后最初的三年除了一开始养伤并恢复身体并没有一直在家中好好待着,反而时常外出游历,每次归来时都会带着一身的伤,可等到伤势大好后就会再次外出。
那时候大家彼此之间都算不得好过,与他接触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动他过于敏感的情绪被他攻击受伤,而他也是时刻刻的努力克制着自己并且认真的与每一个人相处。
尽管他每次都能平安好归来,也会记得给家人带上不同的礼物,可他仍会担忧,担忧他在不知道的地方出事。这样的行为一直持续着,直到他考中二甲第一名被下放为官才停下来。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弟弟就好像失去了什么方向一般过起了醉生梦死遛狗斗鸡的纨绔子弟般的生活。这样一来,尽管治下百姓对此略有微词,他却也能够稍微的安下心来,真要说的话云昭并不会仗势欺人,即便名声算不得好,那也好过突然的某一天,穆云昭就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毕竟他们之所以觉得云昭不好也只是因为有他在做对比,认为书香门第之中出现这么一个不学无术之徒实在是有辱门风罢了。
“你之所以百般夸赞,只是因为你对他心怀愧疚,再加上对他小时候的印象而不断地在心里美化他罢了,倘若他真的十分不堪那你又能怎么办。”听到这里,昔邪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穆大哥如此的维护他那个此刻取代了他地位的弟弟,忍不住反驳道。
“时间会证明一切,云昭其实并不像他一直以来可以表现的那般不堪。”穆云恭笃定的说道,“我相信他。”
哼,在你眼里你弟弟干啥都是好的,到时候他真对你下手的话别跟我哭,我才不会帮你呢。
昔邪表示他现在并不想跟无脑吹弟的穆云恭说话并向他扔了一只茶杯,科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