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与周瑀泽关系不错的缘故,处于维护他的立场,对金惑的初印象并不太好。
周瑀泽家境虽是中产,但算不上大富大贵,为人也还算有亲和力,没有那些富家少爷的臭毛病。
可转校过来的金惑不一样,他给我的感觉像电视里的门阀少爷,一看便很矜贵,虽然总是笑着,看似很绅士,身上却有一种无法掩盖的距离感。
我甚至觉得,他的笑容背后实际眼神是冰冷的,有一种皮笑肉不笑感。
和周瑀泽留着美式前刺头不同,金惑染着一头蓬松的白金色头发,外貌很像当时风靡网络的一个美型动画人物,气质很唯吾独尊,有一种极致张扬的华丽。
而且,在耶城一中这种这么注重学习成绩的环境,他居然能染发且不被老师叫去谈话,我猜是因为传言中学校有大楼是他家捐赠的缘故。
对了,据说他刚回国逛街时便被星探递过好几回橄榄枝,但他都拒绝了,因为他不缺钱,比起当娱乐明星他更希望当体育明星。
一般在女生间很受欢迎的男生很容易遭到同龄男生的嫉妒,但金惑打破了那些例外。一来是他的篮球打得很好,但凡有他在的队伍便只赢不输,且赢得很断层。
二来,是他从小跟着家人全世界旅游,跟我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男生比很见多识广,经常一张嘴便将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唬得一愣一愣。
尤其,他对同学还很大方,经常请客,连我们班都有不少男生跟他混熟了,成了他的拥趸,都喊他“金老大”。
周瑀泽那时候被抢了风头,时常丧着脸找我诉苦,开口闭口便是“既生惑,何生瑀”之类的话。他数次找我诉苦,还向我发誓一定要打败金惑,并要求我在金惑和他之间,我得永远站在他那边。
学生们都说他二人是死对头,说他们从篮球赛到为他们加油的女生啦啦队,从滑板竞技到男生小跟班的数量,都一一列出来比拼。
我因为和周瑀泽走得近,被划为他这一派,很快便被金惑那派的人针对了。
偶尔,我在路上撞见身后跟着大帮跟班的金惑时,总能看见他那微妙的视线掠过我,瞳孔深豁得令我一度觉得那里头是座不堪去冒险的深渊。
这种事情我无法与任何人倾诉,即便说了对方也肯定说我是“自作多情”。
一个很受欢迎的篮球帅哥在校园里不去看那些漂亮的女生,却盯着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男生看,除非他想打他一顿,否则这肯定是被害妄想症。
我想大部分正常人都是这般认为的。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收获他的眼刀次数多了,我确定了那些是事实。
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唯恐他因为周瑀泽而迁怒我,索性隔老远便避他远远的,根本不和他打照面。
“别看金惑天天笑嘻嘻的,看起来很绅士,你们是没看见他冷淡的时候,好吓人,感觉他特别抖S!”
我身后的女生在课后悄悄说。这点,我深有同感。
有次,我路过篮球场时,金惑原本已经走过去了,忽然折回来,往上提了提嘴角后忽然将手里的篮球朝我扔过来:“sorry,这位短发美女,能不能把球传过来?”
周围的学生起先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随后,他们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有人撞了下他:“金老大,那是男生,三班的叶枢念,人家是瑀哥的好朋友,虽然长得秀气,但你也不至于男女不分啊?”
“哦?是吗?真的是男生?”
他仿佛是惊讶了下,眯着眼睛,朝我耸耸肩,一脸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啊,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我很郁闷地回盯他,透过树叶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因为是混血儿,他的皮肤近乎白种人的白,在日光下泛出一种透明的色泽,令他看起来像是存在于异次元的虚影而非身处真实的世界。
“好了,我现在知道了,你叫叶枢念。那、这位长得很像美女的叶枢念同学,能帮我把球传过来吗?”
……
因为是隔壁班,我即使想避着他但还是时常会碰面,金惑每次看到我的第一句话,都让我觉得这人是那种有脸盲症的花花公子。
“喂,那位不知道名字的短发美女,请问——”
次数多了,我当然明白他是在拿我取乐。
我在学校不惯与人结梁子,从一开始面无表情地回应他,到逐渐视他为空气,只觉得这人实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明明周瑀泽有那么多朋友,唯有我获得了那种被他单独针对的待遇。
周瑀泽出国前的最后一场赛是校外赛,他和金惑等人约定了在郊区的一个体育馆打。那地方离我家不远,我被他拉去当观众,是场下少数为他加油的人。
其他来的都是女生,大部分都在为金惑尖叫。
周瑀泽在赛前曾发出豪言壮志,决计要打败金惑,但那天他不仅输了,还输得前所未有的惨。
赛后,他坐在废旧体育馆的台阶上一言不发,我过去安慰他。他起先一直叹气,后来告诉我,说那天是他的生日。
我很少见到那般低落的他,便陪着他从金乌西坠一直坐到路灯亮起。
“真是遗憾,我既不能带你走,也没能赢他一次。”
我完全不明白那句“不能带你走”是什么意思。
他支支吾吾地要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忽然将一本《假面的告白》塞到我手里,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看,并且一定要看完,最好还要写读后感。
“要是能赢他一次就好了。”
他很沮丧地说着,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金惑被许多女生包围着,极高的个子加上一头白金色头发,在周身堪称衣香鬓影的氛围中被烘托得很是显眼。
对比我们这边的门庭寥落,他那边则是金光闪闪又“宾朋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