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再想起,那时候的我们如此年轻,毫无城府,堪称蠢不可及,本该避免的误会总是像剪不断的连环一样,越缠越乱。
明明两三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却白白蹉跎青春时间,差点在错过的路上愈走愈远。这实属荒谬。
那晚用餐完后,夏樰开车送我们回家。
她还在上大四,留着大波浪卷发,妆容比实际年龄要略成熟一些,堪称风情万种。
金惑坐在副驾上,我坐在后座。
她一出现,我便感觉和金惑的距离拉远了不少。他似乎在介意什么,对我的态度远不如只有我们两个人时亲密。
而夏樰本人,似乎也没把金惑当一个未成年少年,会时不时撩起头发,问他对自己口红和衣着的观感。
“室友说这件裙子太性感了,胸口和下摆露出度太高,有吗?”
她向金惑抱怨着,金惑便很自然地看了一眼她胸前——是紧身低胸装但不艳俗,反而很纯欲,丰腴的事业线上恰好垂下了一枚钻石项链,相得益彰。
“还好。”
从我的角度看不见金惑的表情。
他们在前座压低声音说话,似乎忘记了后座上我的存在。某个时刻,我听到他们在说第三个人,似乎是叫金垠,应该是金惑的亲戚。
“他跟你家已经不来往了?”
夏樰戴上墨镜,一打方向盘,踩了油门。
“不了。他搬出去很久了。他和我爸两个人一见面就互相撕咬,非得流血才止。我爸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还以为他会回来,结果他……他就在那边公开了,说跟我爸断绝父子关系。”
金惑将卫衣的兜帽拢在头上,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留给我一个有些桀骜散漫的背影。
断绝父子关系?
难道说,他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哥哥?
我一听见这种事,心想原来他家也是诸事缠身,但最近他一直在安抚我。顿时,先前那些不快消减了很多,忽然忐忑起来。
仔细一想,我其实对金惑一无所知。我们的来往,每次都是他主动,我却从没问过他的家庭和朋友。
倘若哪天他不再找我,我们之间便没有任何关系了。风筝的线一直在他手上。
就说眼前的夏樰,金惑一个才高一的学生便能发动那么多人为她庆生,他们的关系定然是极好的。
我则是完全不属于他们圈子的人。
到金惑家门口的时候,夏樰余光扫到我,似乎才记起我的存在,问他:“这个小朋友今晚也在你这住?”
她居然叫我“小朋友”……
金惑三言两语说了火灾的事,夏樰点点头,并没有多问,而是撩起后背的头发,问他:“我后背是不是长痘了?今天穿了这件露背的,害我都不好意思扎头发。”
“有吗?没有吧……哦,好像有一颗,超级小的,非要盯着看才能看见,你也太在意了吧?”
金惑长腿一跨,凑上前去看夏樰露出来的后背。
“真的看不见?”
夏樰歪着头,灯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照出她纯欲的风姿。
她已经很高了,但金惑比穿着高跟鞋的她还要高,尽管比她小几岁,但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一起时竟然看不出背影的年龄差,路人甚至会以为他们是情侣。
我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们,隐隐觉得这种互动距离太亲密了,但一想到那是我的标准,他们的生活圈不一样,想必已如同亲人,倒显得我太封建了。
临走的时候,夏樰明显话里有话。
“小惑,你家里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一个金垠就让你爸心焦力淬了,你还是多听听他的话,多走正确的路吧。”
金惑单手插兜,弯了弯眼睛,朝她招手,很自在地说:“那是当然。”
“你们关系真好。”
等夏樰走后,我忍不住说。
“是吗?认识很多年了,而且,她做过我的家教。她以前经常到我家来。”
我嗯了声不说话。我们一起站在楼下,金惑忽然将我卫衣的兜帽拢上,问我要不要先在周围走走,压压马路。
我这几天穿的都是他的衣服,卫衣大了不少,空荡荡的,但作为oversize的款式反而很合适。只是裤腿长了些,试衣服的时候都是他替我挽上去的。
晚风吹过,这里不像市中心一样到处都是霓虹闪烁,很清静,赶早点还能站在天桥上看傍晚火烧一样的天际线。
我们并排在路上走,金惑的卫衣被我穿成了萌袖,我张开手,带着花香的晚风鼓进身体,我感到先前一直紧绷的自己似乎放松了些,不禁仰头,深深呼吸。
“这里空气很不错吧,你刚刚那样好像企鹅~”
金惑在我旁边笑了声,余光里,他拍了张我的照片。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企鹅不都是肥嘟嘟的么,可我经常被人说骨瘦如柴。想起这两天一直麻烦他,刚瞪完,又开始向他道谢。
“拍得很不错吧?但你眼睛太大啦,刚刚好凶,像我养过的一只黑夜守宫。”
金惑把他的手机戳给我看,稍微露出了一点委屈的有点怕怕的表情,我知道这家伙是装的,他的体格分明可以捏死好几个我。
一路上,他似乎一直欲言又止,走了一会儿,终于停住,掰过我的肩,与我面对面站着。
“先前在图书馆里……不好意思,我当时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他顿了下,“我撒了个慌。”
他静静地看着我,居然有些紧张。
“夏樰姐知道我家里的很多事,我刚刚骗了她,你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