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欢快:“殿下何必为难属下,殿下想要知晓什么,尽管问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雁萧关比明几许高了几乎一个头,他自上而下看,锋利的眉眼与微微上翘的狐狸眼对视着,气氛稍显紧绷。
唯他觉得如此。
在其他人看来,却像是两人早已是熟识,两人咫尺之隔,眼神交缠之际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以至于明几许身后的高大汉子纷纷警惕地瞪着雁萧关,一人欲要上前挡在明几许身前。
明几许察觉他的动作,轻飘飘一眼看去,那人神情一凛,垂下头不敢再看。
人声喧嚷,两人仿佛置身另一空间,无人闪避彼此的视线。
与此同时,刚要提笔书写案卷卷宗的令史无措停下手上动作,人生头一遭遇上状告他顶头上司的案卷,他到底该不该写?
闳予珠不觉有异,掷地有声:“大哥,我要状告你,你是主审官又是被告,该请五殿下审查此案。”
闳奇新目眦欲裂,死死瞪视着闳予珠。
闳予珠分毫不让。
许久后,闳奇新缓缓站起身,站去一边。
雁萧关没想到事情最后还是落在了他身上,他咬牙从齿间挤出一句话:“又是你计划好的?”
明几许狡黠一笑:“殿下当真英明,我预送殿下一份滔天功劳,殿下要是不要?”
雁萧关嘴角抽动,收回视线,大步走到法堂正前,再一次坐在明镜高悬之下,生生被明几许笑得升起了如坐针毡之感。
他冷冷问话:“闳姑娘请吧。”
闳予珠像是早已打好腹稿:“此女是我院中洒扫丫头。”
“你府中丫鬟为何身死?尸骨又为何会出现在与东宫郡主合葬的棺椁之中?”
闳予珠:“因为太子巫蛊一事,大哥怕再给太子惹麻烦,不敢去他日常耍乐的地方,可他喜爱幼女,一日他喝醉后见到来我院中扫地的丫鬟,一时起了兴致,要将她要去,我应了。”
她眼也不眨:“至于她为何身死,想来是受不住大哥的宠爱以致香消玉殒。”
“至于她为何会出现在郡主墓中?“闳予珠蓦然回首看向明几许。
明几许勾唇一笑。
闳予珠深吸口气:“此事我亦不知,或许是她不甘心,泉下知晓殿下将查探太子巫蛊一事,欲引起殿下注意,好为她伸冤吧。”
大梁朝素来崇信神佛,她这么一说,堂外百姓哗然惊呼,再看向地上尸骨的眼神便带了同情。
在百姓的嗡嗡讨论声中,雁萧关问闳奇新:“当真如此?”
闳奇新跪倒在地,侧头看向闳予珠,片刻后咬牙承认:“是,只是我也不知她为何无故死去,次日醒来之时,她已断气。”
“我想着她到底是闳家丫鬟,且一夜夫妻百日恩,便命护卫寻了处地方好生安葬。”
直至此时,虽然尸骨就摆在眼前,堂外百姓也不觉此事关乎重大,毕竟只是一个丫鬟,身家性命本就该掌握在主家手中。
高门丫鬟没有自由身,最好的归宿便是爬上主家床踏,通房也好,妾室也罢,日后尽可衣食无忧,只是这小丫头运气差些,好不容易得了主家少爷青睐,却享不得这福气。
闳奇新也是因为知晓这点才狠心承认。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闳予珠没有到此为止:“她是被大哥凌虐致死的,若是不信,可掀开她身上衣衫,伤痕应当还在。”
雁萧关皱眉。
堂上衙役不敢上前,毕竟被告之人乃是闳奇新,北狱所有权利都在皇帝手中,廷尉有名无权,可闳奇新出身显贵,且县官不如现管,北狱衙役、狱卒都受他管辖。
雁萧关猝然站起身,大步走近,一把扯开尸骨的衣袖,死白手臂上伤痕一层叠着一层,昭示着她生前所受的不堪虐待。
雁萧关深吸口气,还是耐不住,站起身,愤然一脚踢出。
闳奇新被踹地撞上墙壁又跌落,倒在地上鼻腔鲜血溢出,他咳嗽数声:“殿下饶命。”
闳予珠上前一步,挡在闳奇新身前:“五殿下,她是我府中的丫鬟,我们怎么处置她,她都得跪地谢恩,难道殿下还要让我大哥为个低贱的小丫头赔命不成?”
雁萧关面色沉凝,扑面而来的戾气让闳予珠骇得往后倒退两步,抻着头不肯认输。
雁萧关咬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你闳家丫头,也是大梁朝百姓。”
闳予珠高昂着头:“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