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尔坐在她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她。
“风起,你的表情就像……”阿娜尔想了想,“就像教官说我们要加训一个月。”
风起没接话。
“……就像严砺吃了最后一块椰子糖。”
风起还是没反应。
阿娜尔眨了眨眼,试探地问:“就像你最讨厌的人成了你的顶头上司?”
风起终于有了反应。她用筷子拨了拨米饭。
阿娜尔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她叹了口气,把自己的餐盘推到一边:“风起,我是你的队友,不是你的心理专家。”
风起这才抬起头,苦笑道:“我不太想要心理专家。”
“我也是。”阿娜尔挤了下眼睛。停顿了一下,她接着说:“我之前说想搬去你宿舍,我想,等一等。”
风起欲言又止。
“你需要独处。”阿娜尔温和地笑了笑,“我看得出来。”
她拿起餐盘,站起身:“不过,不管你什么时候想说话……随时来找我。”
风起低声道:“谢谢。”
阿娜尔摇了摇手指:“不用谢,谁让我是最贴心的阿娜尔呢?对了,有人等你好久了。”
阿娜尔走后,杜铭大步走到餐桌边。他风尘仆仆,面色焦急。
这是杜铭脸上极少见的表情,概率和地球遇上“烛龙”差不多。
但风起没有心情去问。
杜铭直接在阿娜尔的位置上坐下,手掌压在桌面,死死盯着风起:“风起,你今天下午在心理评估里做了什么!”
风起夹起一块菜,淡淡道:“我该做的。”
杜铭目光一凝,声音压低:“你不会全说了吧?”
风起咀嚼了一下,觉得嘴里的食物像是一团橡胶,她吞下去,反问道:“如果说了又怎么样?”
杜铭的呼吸急促了一瞬,然后声音猛地拔高:“你怎么能!”
旁边有人回头看了一眼。
杜铭压低声音,嗓音隐含着怒意:“就因为你说的东西,让未来又改变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他站起身,手撑在餐桌上,俯身盯着风起:“我看到了’烛龙‘撞击海岸,我看到整个世界都在燃烧!因为你说的话,我们完蛋了,风起!”
风起微微皱眉,用手掌关节敲了一下桌面:“你慌了。”
杜铭的脸色微变。
风起这才抬起头,目光与他对上。她的语调依旧平稳:“一,我没有说。二,我通过了。”
杜铭怔住:“什么?”
风起重复了一遍。
杜铭站在那里,像是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风起看着他的眼睛,语调不变:“坐下。”
杜铭没有动。
“杜铭。”风起放下筷子,重复道,“坐下。”
杜铭机械地重新落座,双手交叠,撑住额头。
食堂里,谈笑声、碗筷碰撞声此起彼伏,可他们却像是被隔离在某个无声的真空地带。
风起伸出手,抓住了杜铭攥紧的手指,缓慢拉开,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杜铭,你慌了。”
杜铭的指尖微微颤抖,“对,我慌了!我不是你,我不能像你一样永远冷静,永远无动于衷!”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几乎是喃喃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一切突然就急转直下,我明明算好了一切。”
风起深吸一口气,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那你要不要听一听我的建议?”
“你有什么建议?”
风起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我们等。”
杜铭皱眉:“等?”
“对。我今天已经做了一切我能做的,我差点被淘汰,但是我最后成功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风起摇头:“我不想复述细节。但我要说的是,航天器不会无缘无故坠毁,我们的任务不会‘砰’地一声,像个烟花一样消失。如果‘烛龙’要砸下来,我们一定会挡在前面。”
她的眼神笃定,“如果未来改变了,那说明有什么改变了,或者正要改变。新的变量出现了,我们需要找出它。”
杜铭没有说话。
风起站起身,俯身看着他:“你是要因为害怕,现在就离开呢,还是要把一切分析到最后?”
杜铭抬起头,嘴唇动了一下。
“等待,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找出那个错误。”风起直起身,端起几乎没有动的餐盘:“还有,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她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我并非永远冷静。”
杜铭在餐桌前呆呆地坐着,也许过了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
从食堂的角落开始,大灯被一排排关掉。食堂员工收起空了的饭菜大盆,不锈钢的大饭勺磕碰在不锈钢大盆里,发出“当啷”一声。
杜铭缓缓吐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点开邮箱。
一封邮件孤零零地躺在草稿箱里,标题是:
“烛龙撞击点是南中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