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改了收件人的?”杜铭问。
风起没有马上回答。
她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回头问杜铭:“医疗箱在哪里?”
杜铭指了指门边的白色小柜子。
风起拎着医疗箱回来,在杜铭对面席地坐下:“在你给我看备忘录和邮件记录的时候。”
杜铭抿了抿嘴,“我都没发现。”
“我手速比较快。”风起从医疗箱里拿出酒精棉和镊子:“过来,给你处理一下。”
杜铭没有动,眼神有些茫然。
风起指了指他的额角。
杜铭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摸一下伤口,被风起一把按住。
“别动。”
她用镊子夹起一块酒精棉,半蹲着,帮杜铭轻轻擦拭伤口。
凉意带着刺痛渗透进皮肤,杜铭向后缩了一下。
风起盯着他的眉毛上方,就像是盯着他的眼睛,那么专注。
他垂下视线:“你那个时候就动手了?”
风起用镊子夹着酒精棉,顺着杜铭的眉毛,仔细拭去血迹。
“那个邮箱。”她顿了顿,把用过的酒精棉放下,“我在阿娜尔的手机里见到过,在‘烛龙追击’发布的图片底下。”
她从医疗箱里翻出一袋纱布和一盒没拆封的创口贴,比较了一下,“外部邮箱,加上这个标题,我就预防一下。”
“所以你让我不要轻举妄动。”杜铭低下头:“创口贴就行。”
风起拆开创口贴,撕去一边的衬垫,露出有粘性的胶布。
她右手捏着胶布一角,轻轻抵在杜铭鬓角,小指划过他的耳尖。
杜铭不自在地偏了一下头。
“别动。”风起更靠近了一点,将创口贴轻轻贴在杜铭眉毛上方,又撕开另一边的胶布,拇指抚过,确保贴得服服帖帖。
杜铭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咕哝道:“你们还训练这个?”
风起拆开第二个创口贴:“太空舱里又没医生,自己受伤了当然要自己处理。”
她利落地盖住最后一点擦伤,手指在胶布上按了按,确保固定好。
“好了。”她后退半步,重新坐下,一边合上医疗箱,一边调侃道:“怎么,低血糖撞门上了?”
杜铭没有说话,扶了扶眼镜。
风起看在眼里,也不再追问。她站起身,准备把医疗箱放回去,顺口问道:“你今晚还要接着计算?”
“对。”
“你可真是,轻伤不下火线哈?”
杜铭也跟着站起身,“我不敢闭眼。”
“为什么?”
杜铭在工位前坐下,“我担心一闭眼,又会看到‘烛龙’砸下来的情景。”
风起把医疗箱搁在他旁边的桌面上,沉默片刻,“也不会更坏了。你已经看到最坏的结果了,不是吗?”
“是。可是我想改变它。”
风起靠在办公桌旁,双手抱臂,“你担心它真的无法改变?”
“我担心,如果历史是无数条线,它们最终都会收束到同一个点。不管我们怎么挣扎,结局已经写定。”
“没有发生的结局,都不算写定。”风起平静地说道,“所以,你一直没法入睡?”
杜铭的指尖在桌面上摩挲。
“三年前,一开始,是的。”他最终开口,“但后来……就不一样了。”
风起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
“我在投影里看到了另一个人。”杜铭抬起头,眼神晦暗不明。
风起微微挑眉。
“一个航天员。”杜铭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我跟着她进入太空,登上‘烛龙’。我看见她一次次尝试,在绝境中做着最不可能的任务。”
“……她让我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可怕。”
“是吗?”风起问。
杜铭望向窗外,黑色的瞳孔中摇曳着漆黑的夜色。
“是。”他低声说,“一开始,我根本没法闭眼。但后来,我想看到她在做什么,遇到了什么问题……如果这样能帮到她的话。”
风起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看着杜铭。眉毛上的创口贴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眉骨和鼻梁上,又显得那样固执。
“关于那封邮件……我很抱歉,我害怕了。”
风起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只空纸杯,在掌心里转了转。
“杜铭,当我和你说不要轻举妄动的时候,我不是不相信你。”
风起放下纸杯,食指指尖按着纸杯边缘,将它斜斜立在桌面上:“我认为你的行为,对未来至关重要。这件事的中心不是我,而是我们每一个人。而如果你动了——”
风起松开食指,纸杯晃了一下,倒在桌面上,滴溜溜转圈。
“未来就会改变。”
纸杯滚落到地上,但是没有人去捡。
风起微微俯身,看着杜铭的眼睛:“但这位‘至关重要’的人,最好能好好睡觉。计算的事,明天再说吧。你已经太久没睡了。”
“签了保密协定的那一晚,你是怎么睡得着的?你知道你的成败将会决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