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灯吗？”陆妈妈问。

“别，别开。”陆蔻的头也躲在被子里，声音很小。

“哦，好。”

陆妈妈很担心，她还从来没看见过陆蔻这样。

“小蔻，妈妈能在你身边躺一会吗？今天有点累。”

陆蔻什么也没说，带着自己的春卷皮往边上挪了挪。

陆妈妈脱掉西服外套，躺在了陆蔻身边，床垫很松软，舒服得让人想眯起眼。

“妈妈好久没和你一起这样躺着了，唉，想起你刚自己睡那会儿，每天都拍着肚子保证，我自己睡！结果呢，一到半夜就偷偷跑出来，挤在我和你爸中间，呵呵，非说自己怕黑。”陆妈妈把胳膊垫在头后，回忆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突然就能自己睡了，不用爸爸陪，也不用妈妈给讲故事了……”

陆蔻伸出头，不满地嘟囔：“还不是爸爸打呼噜声太大了。”

陆妈妈笑了笑，侧过身子面向陆蔻，一只手拄着头，另一只手整理着陆蔻额前的碎发。

“你今天怎么不玩了？”

“没意思，以后我都不想玩了。”

陆妈妈不相信地撇嘴。

“真的，我再也不玩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跟妈妈说说好吗？妈妈或许有方法帮你呢？”

小夜灯的光十分微弱，但在黑暗中也足够亮了，那光照出了妈妈柔和的线条，映出了那对担心的眸子。

陆蔻一抬眼，就看见了。

她心里那股萦绕不散的自卑一下子就都化作了委屈，全涌上了眼圈。

“妈，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陆蔻觉得自己再憋着真的会疯掉的，“我在网上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很多人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跟他们聊得很开心，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谁，就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陆妈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听懂这段绕口令。

“你跟他们撒谎了？”

“嗯……不对……没撒谎吧。”陆蔻也不确定了，“我没告诉过他们我到底是谁，但他们知道我跟他们是一个学校的，可我觉得，我跟他们聊天的时候表现得不像是我自己，这让他们都误会了，把我以为成了其他人。我明明知道这些，却没纠正他们，我……”

陆妈妈打断了陆蔻的牛角尖，她捧住陆蔻的脸，问：“小蔻，你和每个人交朋友都用同一种方法吗？”

陆蔻摇摇头。

“你交朋友的时候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还是最坏的一面展示出来呢？”

“好的一面。”

陆妈妈笑了笑，道：“对呀，小蔻，你只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而已，那就是你啊，他们不是误会了。”

陆蔻眉毛又拧了起来，说道：“可他们到了学校就会发现，我其实不是那样的，他们会失望的。”

陆妈妈恍然，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

“小蔻，妈妈听明白了。首先，只要不是为了取悦别人而牺牲自己，那你就只是把自己优秀的一面表现出来了而已。然后吸引了很多人，他们和你成为了朋友，这说明你很有魅力啊。如果没有真才实学和足够的亲和力，再会表演的人，也交不到朋友。

你觉得大家对你的期待过高，你不阻拦不解释就错了？小蔻啊，这有什么可解释的呢？他们喜欢你，就把你想象得很美好，这很正常啊！但是你可以谦虚几句。

你怕他们见到现实的你，会觉得和网络上的你不一样？可不不一样么！因为他们对你认识得还不够全面啊！

你怕他们会失望，小蔻，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我们。”

陆妈妈又措了措辞，委婉地继续说：“如果对方是因为你的性格不喜欢你了，那没办法，咱们不能强求。可如果对方是因为你的……外形而不喜欢你，那只能说明他是个肤浅的人，他不值得你去伤心难过。小蔻，你要庆幸，这样的人，没有成为你的朋友。”

陆蔻忍了许久的泪水，在听了这句“不值得”后终于流了出来。

甜到忧伤那句调侃像是珠穆朗玛峰一样，把她本就只能在橱窗展示的信心压得碎成了一地的玻璃碴子，难堪、自卑和不安把她搅和的不堪一击。还好妈妈来了，她推走了冰山，又择出了碎玻璃，把陆蔻的一颗心重新呵护了起来。

陆妈妈心疼地看着陆蔻：“小蔻，不论你是什么样子的，爸爸妈妈永远都是最爱你的。”

陆蔻再也止不住自己的哭声，掀开被子，钻进了妈妈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