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冉接过饼,大大地咬了一口,可这大饼也和外间卖的不一样,实在太过扎实,咬在嘴中咽又咽不下,吐出来更是不合适。
祝医师见状,递来一盏茶,“言姑娘,喝点水顺顺。”
言冉满怀感激地接过,灌入嘴中,待到那“杯中水”滑入喉咙,她才瞪圆了眼。
“酒,这还是酒!辣——”
眼泪都要辣出来了。
祝医师慌忙拿起茶壶一闻,果然是酒,定是军中哪个小将士馋酒了私藏在茶壶中。她赶紧拿起另一个茶壶,确认是茶水后,才又帮言冉倒了一盏。
“言姑娘,这次是水,不会错了。”
言冉眼泪汪汪接过茶盏,这次学乖了,小口抿着,直到确认是水才倒入嘴中,凑合着将干干的大饼咽入腹内。
静坐在一旁的齐暮川似乎也觉得好笑,余光看着手忙脚乱的言冉,微微扬起一侧唇角,慢条斯理浅饮了一口酒。
而言冉这边,两杯烈酒下肚,似乎有些上头。辛辣之感散去,这军中酒回味起来似乎比寻常酒水更多了几分香醇。
不知是如何酿制的,若是五师父在,定然会喜欢。
她给自己多切了几块肉,又重新倒上一杯酒,小口饮酒,大口吃肉。直到暮色渐起,营帐中燃起篝火,才惊觉自己饱食过多了。
“言姑娘,若是觉得腹中臌胀可去那湖边走走。”祝医师抬手指向营帐西侧,“那边夜景甚美。”
言冉顺着所指方向瞧去,树影掩映下,似乎还盛开着什么花朵,一时来了兴致,略微摇晃着起身,向湖边行去。
还没走到湖边,忽听身后有窸窣声响,步履不稳地回身一看,没瞧见人影,胳膊倒是被拽住了。
“当心。”
齐暮川一手抓住言冉胳膊,一手轻搭在她肩旁,稳住女子重心不稳的身体。
“齐暮川!你,”言冉带着酒劲儿略微凑近,“你擦胭脂了?”
“……自然没有。”
“那为何闻起来,”言冉踮着脚,凑到他脖颈肩嗅了嗅,又一把环住,“如此香甜……”
齐暮川身子一滞,脸色变了变。过了许久,才将双手缓缓搭上言冉腰间。
“……又搂我,又吻我,又说是合作关系。”他沉着脸自语道。
“嗯?”
言冉醉酒却耳尖,松了手,后退一步,质问,“不可以吗!”
见她脚步不稳,身子晃来晃去,齐暮川赶紧伸手扶住,但女子依旧手舞足蹈地乱动。他心一横,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言冉只觉身子一空,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又环住了齐暮川的脖子。
“不可以吗?”她又问了一遍。
齐暮川抿唇不语,抱着她回了营地。
篝火已灭,祝医师的帐内无人,他把言冉放到床榻上,盖好薄被,正欲离开,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
是言冉……
她似是睡着了,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还舔了舔嘴唇。
齐暮川只觉心中一片柔软,微微弯了弯唇角,正欲轻轻掰开女子的手,却不想她突然翻身,一股大力带着齐暮川倒向了床榻——
视野翻转,齐暮川堪堪用另一只胳膊撑着身体,以免压到言冉。
见女子依旧熟睡着,只好慢慢挪动着到了床侧,只是被抓住的那只手依然在女子手中……在釜州时也是这般,真不知她力气为何如此大。
齐暮川有些无奈,走也走不掉,只好这样和衣卧在床侧。
“不可以吗?”
言冉又嘟囔一声,再次翻身,顺手环住身旁男子。
齐暮川只觉自己全身都僵了一瞬,女子的面庞近在咫尺,淡淡温热呼吸拂过他鼻尖,才饮过酒的双唇看着红润又香甜——
喉头滚动,他缓缓闭眼,靠近……
柔软相触,言冉微微睁了眼,熟悉的眉峰,微微颤抖的睫毛。他动作轻柔,呼吸也很轻,言冉又合上眼,浅浅回应。
夜色深沉,营帐内烛光微晃。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乱了,齐暮川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停下,紧紧抱住言冉。
过了许久,待确认怀中女子呼吸均匀已经熟睡,才哑着嗓子说道,“阿冉,你定然又骗我了。我不信,不信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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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冉次日醒来,已过晌午。
强撑着坐起,只觉脑袋昏沉,头重脚轻。
祝医师端着盆热水进帐,瞧见言冉这般模样,立刻宽慰道:“言姑娘,第一次喝这酒都这样,不过姑娘酒量真好,我第一次喝时只饮了半杯,就睡得不省人事。
但姑娘莫要担心,军中这酒酿制的时候我多加了几位滋补身体的药材,便是稍微多饮了些也不碍事。”
她正说着,递了沾过温水的帕子给言冉,顺势坐到床边木凳上。
“言姑娘,我昨日听周将军说起他与景王相识之事,不知姑娘可听过这段往事?”
言冉擦脸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祝医师微微一笑,“周将军说他与景王相识,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在镇北将军身亡后,魏军趁我军势弱再次来犯,当时作为副将的周将军领兵与魏军相抗,却受了重伤。
还好景王殿下当时正在莜州,他主动提出接替周将军坐镇,王爷亲上战场稳住了军心,这一支队伍才不至于全军覆没。所以莫说周将军,这些从战场浴血回来的将士,没有一个不念着景王殿下的好。”
说完,她偷偷打量着言冉神色,继续道:“我此前听坊间传闻,景王懦弱、窝囊,那些编撰话本子的,不敢写其它王爷,单就给景王杜撰些子虚乌有的事,姑娘可莫要被那些事影响。”
祝医师是个心底透亮的,她昨日观之,这两人分明都对对方有情,只是不知是何缘故,言姑娘似乎并不打算对景王表露心迹,还着急离开。
言冉也听明白了祝医师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弯了弯眉眼。
“祝姐姐,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有时候两个人各自幸福、安康,不也挺好的吗?也不是非得在一起,有时候勉强在一起反而会招来不幸。”
帐篷外,齐暮川脚步一顿。
他眼神暗了暗,笑容苦涩。
片刻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掀门帘迈步走进,沉声道:
“言姑娘,要走也不能这样走,靠双腿步行无论去何处都不方便。不如先随我回府,收拾好衣裳行李,再带些金银细软,我会帮姑娘备一辆马车,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