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珣却无意瞥见了,他转身时的神情,又变回淋着雨上门时的黯淡。
“你留下来睡吧,外头还下雨呢。”温珣扯着路希的衣摆。
路希眼神亮了一瞬,却又摇了摇头,“不行,大哥不让的。”
“是我留你的,我负责嘛。”反正路渊也得深夜才回来。见他仍犹豫,温珣继续劝说:“我也需要精神力,路渊忙着呢,就用不着他赶回来一趟了。”
“走吧走吧,好困了。”看穿了路希的摇摆不定,温珣一路推着他进到自己房里。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却各怀心思,难以入眠。
“学院这么近,你为什么不干脆住别苑呢?”温珣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路渊不让?明明就很关心弟弟们,连他都能看出来。
淋了这么久的雨,有个人突然出现,为自己撑起一把伞。
这份温暖让路希也敞开了心扉,不再忌讳提起过往。他望向天花板上被夜灯映照出的影子,思绪飘回了从前。
“小时候,我们一家人都生活在皇宫内,大哥的精神力损伤日益严重,他却始终隐瞒着病情。直到有一天……他在寝殿内发生了精神力暴动。”
首当其冲的,是正拿着成绩,兴奋地去找大哥要夸赞的小路希。
为了保护幼弟不受伤害,路渊选择用自己的肉身,去阻挡那肆虐的精神力锋刃。
“我亲眼目睹大哥浑身是血地倒在地板上……根本就不是他的精神力与我对冲,而是我自己吓傻了,精神力随之紊乱……”
在同一时刻,太子与年幼的三殿下相继倒下,可谓宫里最为混乱的一天。
路希被大哥惨烈的模样吓坏了,而眼睁睁看着三弟倒下的路渊又何尝不是。
“自那以后,大哥便搬离了寝宫,坚持独居在别苑。”
刚开始,他甚至不敢让家人前来探望,把自己关在别苑里。还是沙利叶再三劝说,并保证路渊已经稳定下来,他们才得以进出。
“大哥至今仍有所顾忌,不让任何人停留太久,更不用说过夜了。”路希又补充了一句:“这么久以来,你还是第一个呢。”
“原来如此……”温珣却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只想,难怪他在这别苑中住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什么仆役、侍卫。
路希轻叹一声,闻着萦绕在侧的甜香,心中愈发愧疚,“还有……对不起,我先天存在精神力缺陷,无法正常释放。”他只是一时任性不想回宿舍,却根本对温珣的症状帮不上忙。
温珣展示着终端上的数值,一切正常。他坦然地对路希说:“没关系。”
两人翻过身,相对而笑。温珣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低声许下诺言:“路希,我会治好你们的。”
互道晚安后,在入睡前,温珣含糊地听见了路希轻轻说了句:“谢谢……”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与朋友一起过夜。只要能帮上路希,能给予他安慰,他就感到很满足。
至于和路渊在一起时,似乎又是不同的感觉……是朋友?还是长辈?他老是对路渊没大没小的,也不太像。
直至沉入梦乡前,温珣还是没能得出结论,这之间究竟有何不同呢……
……
由于夜里无人将温珣拽回床中央,路渊用棉被和枕头为他围起的“护栏”,又因路希过夜而被拆了。
以至于一夜未归的路渊一进门,就意外看见了这样的场景,床上只见凌乱的棉被,却空无一人。
走近一看,才发现温珣夹着棉被滚落床脚,蜷缩成一团。
路渊还注意到了路希留在床头的字条,想到学院考核时发生的事,他不由揉了揉眉心,低叹了声:“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温珣浑然未觉,还埋在棉被里嘟哝:“蜂蜜味的……”
路渊查看他的状态无恙,在他额头上轻弹了下,“起床收拾收拾,需要你的信息素。”
温珣一听这话,先是努力睁开惺忪睡眼,确认过眼前的路渊没事,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
他嘴里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要现在放吗?我酝酿酝酿……”
“不是我,是巴德利,人已经在医疗室了。”
温珣急忙咕噜咕噜吐掉嘴里的泡泡,换好衣服,小跑着跟路渊往医疗室去。
巴德利正躺在恢复舱里,见他们进门,还想起身行礼,被路渊制止了。
路希不在,便由路渊上手操作恢复舱,做些基本的处置。
“巴德利的伤并不在表层。”路渊指向屏幕上岌岌可危的精神力峰值,对温珣解释:“不用安抚药剂,你尝试释放信息素治疗。”
“好……”温珣站在显示屏前,捏了捏手指。
“去吧,别紧张。”路渊轻轻朝他后背推了一把。
巴德利精神力峰值严重超标,现在肯定感到浑身剧痛难耐……
温珣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在自己的腺体上,眉间轻蹙。终于,几分钟后,一股热意缓缓自他的后颈线体向外扩散。
“成功了!”
巴德利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暴虐的精神力正在躁动,彷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强烈渴求这股沁人醇香。
明明精神力整体与最高峰值正以匀速下降,但波动却异常地上上下下而未停歇。
温珣连结上精神力模拟器,就见那团云雾状的精神力,一下松散飘忽,却又不时凝实跳跃着。
结合巴德利那扭曲的表情,似乎在抗拒着什么,额间不断冒出细汗。
在温珣以往操作的模拟中,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意外!
他生怕是自己的草率害了巴德利,趴在恢复舱罩上焦急地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巴德利紧咬着牙关没能回应,温珣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路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