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名有姓,为何一直要唤我幽人?”戚江雪直觉这称呼带有冒犯之意。
邱老摸了摸胡须道:“幽人是因疯癫被幽禁之人,是世间难容之人。你既来了这里,原本的姓名已不重要了。”
“哼,要不是庄主吩咐过,我必将你做成药人。”莫瑞谦面露怨毒之色,显然之前的事让他记了仇。
戚江雪瞪了莫瑞谦一眼,向邱老抱拳作揖。“晚辈无意与贵山庄结怨,只是见不得草菅人命。况且我不知自己为何在这里,可否让我见庄主。”
邱老看向戚江雪,目光复杂。
“戚姑娘,凭你所犯的罪孽,除了清晏山庄无处能容你。若不是送你进来那人还念着血脉亲情,你早就没命了。庄主受人所托,让你在此安身,他是不会见你的。你应感念庄主的好生之德,莫要再生事端。”
戚江雪皱了皱眉,问:“我犯了什么罪?”
莫瑞谦冷笑一声。“来这的人都不会承认罪过。疯子说自己没疯,有病的也觉得自己没病。我们见过太多,你装也没用。”
看来只要进了清晏山庄就会被当成疯子和罪人对待,他们对前因后果并不关心。
三言两语便定了她的罪,戚江雪只觉讽刺。
“照你们所说,官门府衙还有武林公会都不能判我的罪,只有你们清晏山庄才能主持公道?可我看你们对药人的所作所为,绝非良善之辈。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邱老严肃地看了一眼莫瑞谦,随即道:“进了清晏山庄就不得再出去为祸世间。山庄自有规矩,违者便会受罚。山庄亦是公道,来此就要认罪。”
他轻轻一摆手,六个拿剑的侍童组成阵型,将戚江雪围了起来。
“以多欺少?看你们老的老小的小,我不与你们纠缠。”戚江雪说罢,一脚蹬上身后的大石,向外飞掠而去。
高手过招,瞬间便能知己知彼,和邱老对上她占不到什么便宜。此时缠斗并非上策,还是先跑为妙。
“留下!”只听一声邱老呼喝,众人一齐追上。与此同时,“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整个地面都震颤了起来。
数十座假山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变换移动,将戚江雪的每一处去路封死。山石从中间裂开,无数短箭射向了她,戚江雪只能不断闪避。
随着假山的移位,六个武侍童时而隐匿,时而从山石后飞出,角度刁钻,配合默契。没有武器,又下不了杀手,戚江雪的防守渐渐有些狼狈。她被缠得烦躁不已,不由又想到了“杀手锏”。
然而脑海中浮现出了一行信息:
“此技一出必要见血。你无一击必杀之决意,无舍身必死之决心,无法出招。”
谁家好人上来就要同归于尽啊?戚江雪郁结了。
稍一分神,后背便被击中。仿佛整座山岳向她倾轧过来,戚江雪瞬间跪倒在地,喉头泛起一阵腥甜,她强行忍住。
机关停止,邱老飞速将戚江雪身上几处大穴封住,让她动弹不得。
莫瑞谦看着戚江雪又是愤恨,又带着犹豫。“‘定风波’对她没用,不能再将她关进尚善别院了吧?”
邱老沉吟道:“先送去消业池。任她是谁,在那都得一身干净的出来。之后再作处理。”
“全凭邱老作主。多谢您今天出手相助,”
莫瑞谦说罢似乎要报复戚江雪之前对他的所作所为,一脚踢向她。随后阴恻恻道:“你们几个,把她弄到消业池去。”
戚江雪此时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强烈的腥臭味钻入鼻腔。
戚江雪睁开眼,发现自己浸泡在漆黑如墨的水中。
黏腻、浓稠、温热,黑水一直淹到了胸口。
没有烛火,一切却依然清晰可见。月色倾倒下来,铺满整个露天大殿,粼粼波光跳跃在中间的墨黑水池中,宛如银灯。
忍住强烈的呕吐欲,戚江雪动了动,手腕沉甸甸的。
铁链从大殿东西两侧的红柱分别延伸到她被锁住的双手。其中一条扯着她的左手腕,另一条则还有一大截沉在池子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水池是正方形,目测长度约有20米。戚江雪从倚靠的池边开始,缓缓在水中行走,到对面的池边时,右手腕上的铁链绷直了。
戚江雪摸了摸头上的簪子,随即便放下手。用玉簪撬铁链,无异于以卵击石。这铁链比她的手腕还粗,用内力也是无法震开的。
她被限制在这个池子里。
这恶心的池水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不愿意细想,戚江雪只能转移思路。之前被压下的念头纷纷跑了出来。
被血亲送进来,世所不容的罪孽,本就该死……这些话语织成了一张网,牢牢裹住她,连呼吸都被坠着下沉。
亲人把原身送到了这里,显然是放弃她了,一个闺中少女能犯多大的错?
虽然保全了性命,可是自由成了奢望。她没有疯,又怎能以清醒之心赎不可知的罪?
值得高兴的是,她的武功还在,与之前相比并无变化。
看邱老他们那么笃定,她开始也担心会不会被废去功力,现在看来她身上的武学功夫并不会受到这个层面的影响。
他们把她丢进这里,多久会来转移?到时又当如何?戚江雪的思绪漂远,渐渐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