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江雪与楼煊对视一眼,拉着宋思蔻和叶缥暗暗往后退去。感觉到什么,她抬头看向二楼,却见朱蕊砂移开了盯着她的目光,转而看着贺奇善。
贺奇善虽然没有像鲁显一样瘫在地上,但也是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戚江雪对贺奇善的身份有猜测,虽然还不能确定,却直觉他似乎有些乐在其中。他也和朱蕊砂一样,有自己的打算。不过依现在的情形,他们大概都会选择静观其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都是假的?来此到底有何目的?”楼煊此时依然在尽职尽责地扮演吴庸,话语中透出浓浓的疑惑。
哈伦先是忌惮地看了一眼术丹,随后对楼煊骂道,“你们假意用和谈蒙蔽我们,却又派兵攻打惠州。无耻至极!怪不得宗利死了,原来是早有预谋。”
楼煊道:“慎言。朝廷一心和谈,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这些兵是从豫州打来的,自南迁后豫州就割据一方,不受大绥管辖了。”
术丹阻止哈伦发怒,冷声命令:“还让这么多人守在这干什么?立马带他们返回阳城支援。还有……”术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传信告诉父皇和二哥,和谈不成,我一定竭力为景国而战。”
哈伦犹豫了,作为二皇子蒙吉的舅舅,他当然支持蒙吉的主张。以景国目前的国力,吞下绥三州后已然十分吃力,因此圣上也支持了此次和谈。但不论派别如何,术丹名义上都是他的主子,而且绥军已经打过来了。
“那您怎么办,须有人留下来保护您。”
“我不需要保护。”术丹环视了一圈周围,“恐怕你也保护不了。”
哈伦咬牙看了一眼术丹便准备离开,“乌尔木”突然横刀拦在了前面。术丹见状一刀斩来,抵着“乌尔木”后退几步,笑道:“老朋友,你的对手在这里。”
哈伦趁机奔出琼楼,一声号角响起,琼楼所有的景兵都开始迅速撤离。
戚江雪发现原本在二楼的朱蕊砂已经不见了,贺奇善正悄悄往后门跑去。她趁乱嘱咐叶缥,并且让她带着宋思蔻去中楼,自己则留在这里随机应变。
此时,“乌尔木”没有再试图阻拦景兵,而是扯掉了自己的伪装。
楼煊看到他的脸后露出了真实的吃惊,“小严将军?”
严陟看了他一眼,仍对术丹平静道:“既然是老对手,那也不急这一时。这个人,你说他是方啸鸣?”随着话音,他的刀指向了方崇德。
景兵都已离开,术丹也放下刀,看好戏般笑道:“我在他箱子里藏了一路,自然确定。故人相见,确实应该好好叙叙旧。”
方啸鸣顿时不再掩饰,将刀挡在自己身前,“我与小严将军恐怕无旧可叙,您这是什么意思。”
楼煊突然冷笑了一声,厌恶地看着方啸鸣,“你害得严侯身陷囹圄,蒙冤而死。景兵攻来时,你作为兖州知州竟然通敌叛国。你还有脸活着来这里?”
方啸鸣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吴大人,什么时侯轮到你义正辞严了?上次见面时,你在兖州可是快活得很,完全没把要你调查的事放在心上。我还得多谢你,不然没那么容易瞒过朝廷。黛罗你还记得吧,之前你恨不得死在她身上,下次来兖州我把她送你。”
楼煊脸色极差,他没想到吴庸之前就已经和方啸鸣有过接触了,那时就应当引起警惕的。
戚江雪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怪楼煊控制不住,原来方啸鸣的叛变早有迹象,真正的吴庸却根本没有察觉。观吴庸平日行径,他的行为绝对在有心人的掌控之中,他犯的错导致后续灾难的结果,死的并不算冤。
严陟并没有被这些话触动,早在逃亡时他便已经查明,此刻他只想知道方啸鸣还有什么目的。他冷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啸鸣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没有说话。
在一边抱臂观看的术丹突然开口,“我来替他说吧。自从方大人归降,听说有不少绥人都想对他行刺。留他继续当知州,只会让兖州局势更加不稳,所以还不如派我们自己人。这次和谈虽然有些问题必会有争议,但相信在交出方大人这件事上,很快就能达成共识。这是我二哥提前就告诉宗利的,所以宗利恐怕就是你杀的吧。”
方啸鸣扯了扯嘴角,“景国如此行事,我不过是要自保。我是刺了宗利一刀,不过前有中毒,后有荒猁,到底是谁杀的他还不好说。三殿下,你们景国想把我当弃子,也要看我答不答应。没有我,只怕兖州你们也拿不住吧。”
楼煊冷冷道:“兖州本是我大绥的国土,你张口闭口拿此当筹码,是真以为自己能当王了?”
方啸鸣突然笑了起来,整张脸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哈哈,大绥的国土?你们配吗?因为打仗关闭互市饿死了多少人!这些年兖州百姓的死活谁来管过?我在苦寒边地十几年,户部每每压下考核的奏报,而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废物,只知贪图享乐,高官厚禄却手到擒来。大绥早就烂透了,从先帝毁了我绵云镇开始。我不过是顺应大势罢了。”
方啸鸣的话语极为张狂,戚江雪却从中听到了熟悉的话语。绵云镇,清晏山庄的前身,先帝为了赤渊矿几乎埋了整个镇子,方啸鸣竟然是绵云镇的幸存者吗?
“绵云镇被迫消失了,你却活了下来。你背叛大绥,是因为恨吗?”戚江雪开口问道。
方啸鸣回过头来狠狠盯住戚江雪,他的情绪一时被她给打乱了。
“活下来?我早在那场地火中被埋在黄泉了。如今爬出来的是爹娘放弃了自己性命救下的鬼,为了报仇的鬼!一个兖州算什么,我恨不得整个大绥都陪葬!我可不是霍通那个懦夫,明明还没有回绵云镇祭奠亡灵,他却先承受不住了。”
戚江雪不由皱眉。她出来后查过,霍通本是冀州守将,却在景国攻来时放弃抵抗打开城门,让冀州百姓被景军大肆屠戮,也让严长雍腹背受敌。霍通自是罪大恶极,可他在看到冀州惨状后却又心理崩溃,自刎于城墙上。没想到,他也是绵云镇的人,看来他和方啸鸣的背叛都不过是约定好的必然。
这两个身份敏感的人却都被放到了与景国接邻的边防重镇,是巧合还是有人在刻意推动?若是阴谋,这背后的人所图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