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夫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擦了擦眼角,转头看向一旁的二姨娘,发现对方也在笑着看自己。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愉悦都释放出来。这笑声传遍了整个厢房,却没有一个人来问。
陈宅规矩之一:入夜不得随意走动。
新娘终于掀开了红盖头,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既不哭也不笑,只是默默地凝视着,仿佛在思考什么。过了许久,她轻轻地开口道:“姐姐们,老爷自己摔死了。”
这句话让二姨娘不禁愣住了,她转头看向汤夫人,却发现对方眼中同样流露出惊讶和疑惑。
新娘这时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微笑着看着她们。
“没错,他自己摔死了,不用去报官。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要尊重吉时,明天就把老爷安葬吧。账房的银子也不多了,不必大张旗鼓地操办葬礼。”汤夫人说道。
二姨娘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缓缓走向新娘,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与感慨,“丫头,你真的很勇敢。”
然而,新娘却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你们才是最勇敢的人。”
喜事第二日,陈家报丧,陈老爷马上风死了,按规矩不能土葬,只能火葬。
宅里的人一向遵守规矩,老爷不在就听夫人的,夫人说什么是什么,没人发出异议,陈老爷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祠堂的叔公们也没觉得奇怪。
火葬前,谢弄清才从柴房被放出来,简直是天翻地覆。
他惊讶的看着娘和几个姨娘,哭得都很伤心,他则是摸不着头脑,到底发生啥了?
直到火葬结束当夜。
一阵清风吹过,戏曲的声音传来,像是从灵堂里传来的,他走过去,越近越清晰,那婉转悠扬、如泣如诉的唱词中,蕴藏着哀伤,却又带了些洒脱。
二姨娘不愧是有名的花旦,唱得真好听。
他停驻在灵堂前没有去打扰,静静地听着这一折戏。
尾音停止后,他刚迈开步就听里面传来二姨娘带着笑意的高声。
“艳儿恭送老爷往生极乐。哈哈哈哈哈哈哈~”
【宿主,陈老爷不会是你二娘杀的吧?】
谢弄清心里头很是震惊,震惊过后再无其它,记得小时二姨娘很是温柔,对他也好,她特别喜欢戏曲,经常偷偷地穿上戏袍,然后站在院子里唱戏。她的声音悠扬动听,仿佛能够穿透云层,让人陶醉其中。
这样的行为遭到了陈老爷的呵斥,认为这不符合规矩。
从那以后,二姨娘就渐渐地不再在院子里唱戏了,而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悄悄地唱。
她像是被活生生折断翅膀的鸟儿,关在笼子里出去,偏生她曾见过外面的世界。
汤夫人从小就被管着,嫁人后也在宅子里,这辈子没怎么出去过,所以她相对麻木。
有人抵抗有人麻木。
有人在抵抗中麻木。
“这应该是她们能做出的最大反抗了。”
“二少爷。”
听到声音,他回头就被吓了一跳,是一个穿着学生服饰留着齐肩短发的女生,“你是?”
她冷着一张脸说:“二少爷在门外偷听,不是君子所为。”
谢弄清愣了一下,“我是寻着二娘的戏来的,好听吧。”
“好听。但仍旧不是君子所为。”
谢弄清心想确实,他便转头推开门,“二娘,您这戏还是这么好听。”
二姨娘甩了一下长袖,“好听是应当的。你娘最喜欢我唱的戏了。”她小碎步走到谢弄清面前,“文琛,老爷死了,你可以带着凤息回家啦。”
谢弄清说:“他不太喜欢这里。”
“可我是她的婆婆啊,还有大姐也是啊。”二姨娘年纪不小了,却容貌依旧,只是鬓边的白发出卖了她。
“好。那改日带他回来。这府里的下人遣散一些吧,那些铺子还是由二娘跟娘管着吧。若是二娘想离开,也可以的。”
二姨娘却消了笑意,“离开?半辈子都在这儿了,能去哪儿呢?再说了,我的好日子才刚来呢。”她又笑了起来,她是姨娘里最喜欢笑的,笑得很豪迈,“难不成文琛想把二娘赶走不成?”
“不不不,不会。那就在这里吧。”
隔日,谢弄清便跑回小庄子,没瞧见凤熙,听邻居说出门了,他想着可能还在凤息那里没回,在庄子里等到天黑也没见人,担忧地出去找,一出去就听见外头有人朝他喊。
“凤小子跟人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