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时恺还没出院,老李就带了他被辞退的消息,说是厂里不敢再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能再留他了,万一出人命,整个厂都得关门。钢铁厂是24小时运作,停一分钟损失都很大。
把之前两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一起发给他,还把之前进厂交的保证金八百块一齐给了。
时恺拿着信封听老李说完没发表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老李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他回家煮了饭,又再次回到医院住院部,推开病房,“爸。该吃午饭了。”
病床上躺着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男人,他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
时恺走到床边,把饭菜拿出来,等温度适中开始慢慢喂给时父吃,“今天没买菜,将就吧。”他一口一口慢慢喂着,喂完一碗米饭又喂了些汤,父亲一直盯着窗外没说话,他说:“我被厂里开除了。过几天换个厂,应该会忙一些,不能经常来看你。你跟奶奶好好待着。”
说这话时,他看了一眼隔壁床上的老人家,奶奶脑中风变成植物人,好些年了一直吊着点滴。
喂完饭,时恺把饭盒收起来,裤子上的链子动了一下,时父伸手想去抓,当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时明显能看见根本没有手指,时恺把链子摘下来给父亲戴上,“知道你喜欢这个,刻意带给你的。”
早年时父在一家厂里的流水线上干活,一不小心被机器割掉了右手的五根手指,直接被厂里开除了,好些时日才又找到一家愿意接纳他的工厂,可是,那次机器出现问题,速度突然加快,就这样时父的左手手指被碾碎,最后只能全部切掉防止其它骨头坏死。
失去双手,时父一下子就疯掉了。
刚上初中的时恺只能辍学,没有学历没有文化,他只能干点简单的活,又因为年纪小,只有不正规的工地让他搬点物料,家里能卖的都卖掉了,只留下一间卖不出去的小屋和那辆父亲留下的动力车。
这两年时恺在钢铁厂干保安,抓住好几次小偷拿了挺多奖金,工资也提了上去,眼看着日子稍微好过一些,现下又回去了。
时恺把旁边放着的键盘拿出来擦了擦递给父亲,看着他高高兴兴丢掉链子,在键盘上乱敲,“嘿嘿,嘿嘿。”
他看父亲不亦乐乎的玩着键盘,“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嘿嘿嘿嘿。”
“别嘿嘿了,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嘿嘿嘿嘿。”
时恺深吸口气,随手给他又盖上被子,“你自己玩吧。”他起身去端了一盆温水,拿毛巾给父亲擦身子,谁知他刚要摘下父亲的发套就被打了一巴掌。
他瞪着父亲,“我给你洗洗,都发臭了,你戴着不难受吗?”
时父搂着键盘,抱着发套,神情警惕地盯着时恺。
“给我!”时恺伸手去抢。
“啊啊啊,不!不!”
‘撕拉~’
一争一抢中,发套被撕裂,‘啪’!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响起。
时恺面无表情地盯着把发套当宝贝的父亲,咬了咬牙,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他一把扯过发套直接丢到地上,看着父亲挣扎着跑下床去捡,把身上的衣服弄得脏兮兮的,说不清心里究竟什么感受,反正最后还是他来洗他来换。
弄脏就弄脏吧。
“哎哟,小恺,你不能这么刺激你爸啊。”护士来换药水,看见时父的模样急着进来扶起人。
时恺问:“还剩几瓶?”
护士把时父扶到床上,给隔壁床的奶奶换药水,“剩下三天的量。还有住院的费用也要再交了。”
时恺起身出去缴费,把七七八八的费用交完后,身上剩下五百块。
再回病房,折磨人的父亲已经抱着发套睡着了,胃突然抽了抽,才想起自己也没吃饭,带着保温盒出去,骑上车原想着回家再煮点粥喝,可是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他还得去找工作,就随便在街边的快餐店里吃一碗鱼丸汤。
“恺子。”
刚吃上,听到声音,他仰头看见谢弄清笑着朝他走来,他低头调整了一下情绪,“你怎么在这儿?”
谢弄清说:“我是来给我妈打包东西吃的。”他走过来,看他面前只有一碗鱼丸汤,想了想又回到前台跟老板要一碗大碗的牛肉粉,“我刚好也饿了,跟你一起吃点再回去。老板我打包的东西晚点再煮吧,先煮我的粉,这里吃。”
“好嘞。”
时恺拿着勺子喝汤,刘海有些碍事,本想着直接把头套拿下来,可是在外面也不方便,面前就递过来一个发夹,“这.....”
谢弄清看他发愣,上手帮他把刘海夹上去了,“这样就不影响啦。你看我也是,我每次吃饭都会夹个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