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榻前还在不停言语的侍女,“崔清婉”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姑娘是根本没给自己留一点儿插话的余地啊……
“只是那夜四娘从桓王府离身时,不知怎的竟被神雷击中,此番劫难也多亏是四娘才逢凶化吉,现下虽说已昏迷了半月有余,可眼见着四娘还是日渐康复了起来。”
“听闻圣人知晓此事后,也曾在早朝间问大郎君有何见解。大郎君只说‘天子尚且不知,想必非天罚也’。”
“而后圣人未再多言,只是前些日突地下了旨意,说四娘虽和桓王两宽,但念在昔日情分上,仍赐四娘正三品云中郡夫人的身份。”
嗯?!
听到此言,“崔清婉”本涣散走神的目光忽得一亮。
正三品郡夫人?
这是有编——啊不不不。
咳咳,总之这意思是说自己还有俸禄可拿?
可以可以,这样看来目前这个身份大概是经济上已然独立,多半能少些约束,但不知正经办起事来有多大用,就怕只是个荣誉头衔。
啊——拜托——我想回家——我讨厌陌生环境啊——
坦白说,她也做过那种天选之女的美梦,什么穿越后呼风唤雨、肆意潇洒,或者美男无数,尽都拜倒自己石榴裙下。
可真走入现实,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还是有点社恐的那种。
原来的日子里,她可是连尝试一家新店都会预先在脑海中排练过很多遍,她对社交也不能说是排斥,只能说是没那么渴望,她也有一些兴趣爱好,不过大多是泛而不精。
要说有一点好,那就是她算得上豁达,她并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得过且过,她接受了自己的平凡,也在认真地过着平凡的生活。
所以此时此刻,她已然是尽了全力地保持理智冷静,毕竟只有天晓得这一睁眼就完全是陌生环境的处境有多难为她。
啊……坚强,必须坚强,就算崩溃也不是现在,先搞清楚情况最要紧。
“崔清婉”在衣袖地遮掩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随后她立刻提吸一口气,竭力压制住涌上鼻腔的酸涩。
第三遍确认了……确实不是梦……
“对了对了,还有一事。”
那踱步的侍女忽地站住,一抚掌作恍然大悟状,她看向榻上走神的人儿,正欲说些什么,又是一怔。
“嗯?四娘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该死!这极其敏锐的观察力!
坐靠在榻上的人儿连忙收起自己的杂思,目光一垂间便换了种神态,她恰到好处地装出一副病弱温和模样,然后怯怯一笑。
“无事,只是刚刚打了个哈欠,请你接着说。”
“噢,那四娘有什么不适定要及时和我说,四娘重伤初愈,实在马虎不得……”
侍女懵懵地点点头,被自家娘子的客气言语哄得一愣一愣的。
“另外,还有一事,之前三娘子曾私下交代过我,如今四娘醒了,我想我也得知会四娘。”
“三娘子说,此后若是有外人探望,接见时万不得面露忿忿之色,只是凄然心死便可。”
“原为近日流言四起,三娘子不忍四娘被百姓无故编排,故而在暗中安排,想来京城中不日便会传起‘桓王宠妾行巫蛊之术以图谋正室之位’的消息。”
……啊?
“崔清婉”难以抑制地猛眨眼,试图用无声的举止来表达自己内心激荡起的疑惑。
这是个什么情况?
若说流言四起,她大概是能想到,但这个安排是怎么回事,祸水东引?莫非是怕坏了崔家名声所以才出此谋划?
将天雷说是巫术,让无端灾祸变成人为暗算,这样一来,自己便是受害人形象,更能博取一些怜爱?
可是……
不是说巫蛊之术在古代很容易被彻查并严惩吗?这样散布混淆视听的消息是不是不太道德……
啊!该不会这就是崔家对桓王府的报复吧?
目光一转,“崔清婉”似乎对崔府的行事逻辑有所了解。
自然,她也不是发自内心认可了这种行为,但她也没办法阻止,或者说,她实在没心情去掺和这件事,毕竟她自己都算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不论眼前这位侍女如何剖析现今场面的复杂,在她眼里,这就像一场戏剧,而她不过是个看客,只是碰巧硬被挤上了台。
“崔清婉”侧着脑袋叹口气,心不在焉地看了眼身旁的纱幔。
许是无聊,她伸手拨弄了一下垂着的流苏,瞧看上面缀着的珠子相互敲击、摇晃。
她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颗,被莫名的力量冲撞着,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但说是不安稳,其实也没有那么慌张,只是心情很莫名地悬浮着,有种不真切感。
就像是毕业后的第一个夜晚,人总是懵懂的,暂且察觉不到即将袭来的惆怅与悲伤。
她不是崔清婉,她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不过是恢复意识的刹那,睁眼间就发现世界变了个模样——
其实,她隐约还记得,大概是八九点钟的夜里,她听到手机响动,然后瞄到手机锁屏上推送来所谓“七星连珠”的消息。
不过虽然她习惯性熬夜,到底也没打算夜观星象,只是当时觉得还不算太晚,出门搞点零嘴也不会有太重的负罪感。
但没想到这一出门,就被骤起狂风刮来的塑料袋子糊了脸,随后她便在挣扎间因为缺氧而昏了过去。
悲惨,又很好笑。
回想起昏迷前状况,她真的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淦!这就是不查监控都没人相信的塑料袋杀人事件啊!
乱丢垃圾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但是给谁吃就不一定了……
“天杀的!乱丢垃圾的废物就该被罚去体验一天环卫工人的辛苦生活!”
“崔清婉”越想越气,竟一时没忍住将心底话嘟囔着说出口。
“四娘说什么?桓王与宫人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