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心里门儿清,要不是观音菩萨发话,这小哪吒哪会寻到这穷山恶水来。因此他感谢观音菩萨,倒也不算错。
他猛吸两口空气,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又转头看向哪吒。这小祖宗说话虽然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但那股奶凶奶凶的劲儿倒让唐僧安心不少——之前那股吓人的杀气散去一些后,活脱脱就像隔壁家耍脾气的小屁孩,反倒透着股亲近劲儿。
“多、多谢小施主仗义搭救……”唐僧扶着石壁颤巍巍站起来,绑麻了的腿直打颤,作揖时身子一歪,差点给哪吒当场跪了下去。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哪吒连忙避开了,却用混天绫扶住对方,顺带扫落他袈裟上沾的蜘蛛网。
这小哪吒嘴上硬气,但心里头的愤懑落下去后,却是发现了意外之财。他一口气揍趴了这三个妖王,浑身暖洋洋的功德金光直冒——这洞里头几个妖王的本事虽比不得七绝山那头妖蟒,可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宰了这帮祸害,功德金光跟不要钱似的往身上涌。
哪吒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心说这取经路才开头就赚这么多功德,这趟买卖果然划算!
“你会啥绝活?练的哪门子功夫?就这两手空空还敢去西天取经?”哪吒火尖枪往肩头一扛,上下打量这蔫巴巴的白面和尚。观音菩萨那手玉净瓶的本事他可是见过的,既然这和尚敢上西天取经,佛门神通总该有两把刷子。
哪吒心里还有个疙瘩闹得慌——观音菩萨说要他给这和尚当徒弟。当师父的不能白当啊,总得给徒弟些好处不是?当年太乙真人当他的师父那会儿,乾坤圈混天绫跟撒糖豆似的往他怀里塞,这和尚要没点压箱底的能耐,凭啥让他白喊师父?
可瞅着眼前这和尚的模样,哪吒心里直犯嘀咕——是真人不露相还是怎么的,这和尚身上愣是瞧不出半点法力波动。再说他刚刚收拾的那群杂鱼小妖都弱得跟纸糊似的,要是连这帮货色都摆不平,藏拙也藏不到这份上。
这么一合计,这合着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和尚。
这结论连哪吒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死心地把唐僧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巴不得他能露点马脚。比方说其实他早知道自己要来救场,故意藏着本事,就等着考验自己呢?
谁料唐僧只是一脸茫然地看向他,双手合十道:“贫僧熟读三千经卷,可降妖伏魔的本事……是真没学过。”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哪吒把火尖枪往地上一杵,把唐僧又打量了一遍,“啥本事没有还敢往西天闯?知道这地界多少妖怪扎堆吗?”
要不说他是魔珠托生的,对妖魔鬼怪的气味最是灵光。哪吒先前踩着风火轮在天上溜达时,早瞧见西边黑压压的魔气翻涌得跟龙卷风似的,反倒是东边清净不少。
“贫僧原先是寻思着,有菩萨照应,寻常妖怪猛兽该伤不了我……”唐僧揪着自个儿的袈裟,瞅着满地白骨又想起惨死的随从,话说到后头眼眶都红了,“哪成想……哪成想……”
“真不知该夸你胆肥还是嫌命长。”哪吒叹了口气,这么个凡人和尚啥也不会,愣头青似的偏要闷头往西天撞,自己倒好,还得给他当保镖,这叫什么个事儿呢。
那声预备好的“师父”早被他咽回肚里了。就唐僧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说教本事了,怕是连混天绫都抡不动。他心说当师父好歹得有两把刷子,要不这声师父叫得也太亏了。
“走吧!这鬼地方待着晦气。”哪吒眼角扫到墙根底下那个狗洞,顺手一枪戳在石壁上,哗啦啦把洞口撑大了。刚才前头洞口被他堵死了,有这后门倒是省得再找路。
外头的日头照进来,唐僧眯了眯眼,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可他摇摇头说:“我想让他们入土为安。”
他心里实在难受,这俩人是唐王派来护送他的,还没出大唐地界就把命丢了。出家人讲的是慈悲为怀,这俩人因他而死,说什么也得让他们走得体面。
更何况,除了那俩随从,这满地的白骨,怕都是以前遭难的人留下的。这洞里阴森森的,八成就是那些冤魂不散,在这儿游荡作祟。
“入土为安?”哪吒猜到他说的是先前跟着他的随从,可放眼望去,这东一截西一截的白骨,哪分得清谁是谁,“这么多白骨……”
哪吒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早上路取经,他也能早点攒够功德。可瞅着唐僧那倔劲儿,瘦胳膊瘦腿的还真蹲下来收拾骨头,只好跟着蹲下把白骨往一块儿划拉。
“我说和尚……”哪吒边扒拉边叹气,“你这人咋这么死心眼呢?自个儿都保不住,还管这些陈年白骨。”
话虽这么说,他手上倒没闲着,抄起火尖枪往地上一杵,轰隆炸出个大坑来。
等俩人把白骨埋利索了,唐僧盘腿坐下开始念往生咒。哪吒蹲在石头上啃着拈来的野果,百无聊赖地听着嗡嗡的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