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踩着风火轮蹿到半空张望,可这暮色浓得跟泼了墨似的,乱草丛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他索性反手将火尖枪往地里一戳:“土地老头儿,别猫着了!”
山根儿底下腾起股青烟,钻出个驼背老头。这土地公裹着褐色粗布褂,后腰别着的烟袋锅子直打晃,先前他带哪吒去寻过唐僧所在的妖窟,这会儿眯眼一瞅是这位,忙作揖道:“小神在此,大仙又要收拾哪路妖怪?”
要说这土地公虽是天庭跑腿的芝麻官,法力低微,可方圆百里的耗子洞都门儿清。平日里帮百姓找找走失的牲口,指点个风调雨顺,倒也算个地头蛇,也不是寻常修士能呼来喝去的。
哪吒能随叫随到,还是托了观音菩萨的面子,她怕这小煞星蛮干胡来,特意教了他几招使唤土地山神的法子。土地公早听说哪吒替这方百姓拔了毒瘤,正愁没处谢呢,这会儿听见哪吒吆喝,揣着烟袋连滚带爬就来了。
“老头儿,这破山头底下镇着什么妖怪?”哪吒揉着嗡嗡响的耳朵,“方才那嗓子嚎得跟打雷似的!”
兴许是听不见人回应,那动静这会儿倒消停了。哪吒想去看个究竟,又怕前脚刚走,后脚唐僧就惹出什么祸来,因此不敢远离半步。
“底下压着的那位爷,可不是什么妖怪,是五百年前搅得三界鸡飞狗跳的那位齐天大圣……”土地公一瞅这山就明白这是在哪,话说到半截瞥见唐僧,烟袋哐当落在地上,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圣僧!小老儿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原来这土地公不光是看山的,还得兼职牢头。这些年他别说回天庭述职,连去隔壁山头串门都得掐着时辰——毕竟得按时给五指山下那位塞铜丸子、灌铁汁水,比养个祖宗还费劲。
“等贫僧做什么?”唐僧捻佛珠的手顿了顿,满脸写着个懵字。
“圣僧有所不知,山下压着的那位爷,早年间在天庭当弼马温,后来闹脾气把蟠桃宴掀了个底朝天,是蹬着筋斗云大闹过天宫的主儿!”土地公神神秘秘地朝乱石堆努嘴,“玉帝派十万天兵愣是逮不住,最后如来佛祖一巴掌把他拍山下,一压就是五百年!”
土地公一激动,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前些日子观音大士特意交代,说只要他肯护送东土圣僧取真经,便能重获自由,洗脱罪责。哎呀,您可算来了!”
“闹天宫?”哪吒眼睛唰地亮了,“真有人敢闹天宫?”
“小神哪敢瞎掰!”土地公跺着脚比划,“那位爷当年从南天门一路打到通明殿,蟠桃宴的酒坛子碎了一地,老君的炼丹炉都给蹬翻啰!您瞅见山头黄符没?那就是佛祖的封条!”
唐僧攥着佛珠直摇头:“阿弥陀佛,竟然这般凶顽……”
唐僧偷瞄了眼正摩拳擦掌的哪吒,心里苦得跟吞了黄连似的——他原想观音菩萨会派几个吃斋念佛的护法,谁成想净给派些混世魔王。前头这个小煞星能把天捅个窟窿,现在又来个砸过凌霄殿的齐天大圣,这哪是取经队伍,分明是造反天团!
“听上去还挺带劲儿的!”哪吒兴奋得双颊泛红,“麻烦你帮忙看紧这和尚!小爷去见识见识这齐天大圣长什么模样!”
哪吒踩着风火轮蹿到半空,刚才在山脚下没看真切,这一上天可开了眼。这山长得真邪门——五根山柱子青红黄白黑排得齐整,活脱脱是个倒扣的佛手印。山顶上贴着金灿灿的封条,流转的光丝儿直往外冒,半山腰的云雾都凝成梵文,把整座山锁得死死的。
“这整座山都是阵法吧?可真舍得下本钱。”哪吒咂着嘴直摇头,他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要光是个石山哪镇得住齐天大圣,这漫山遍野的佛咒法阵才是关键所在。
哪吒先飞到山顶,就如土地公所说,果然见着张泛金佛帖。他刚伸手要揭,整座五行山嗡地泛起金光,震得山石哗啦啦直往下掉。
哪吒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这佛帖就是大阵的阵眼。只要揭了它,满山的禁制准得散个精光。不过哪吒倒不急,他倒想先看看,这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究竟是何等模样。
哪吒风火轮一收,跟跳水似的直愣愣往下扎,落脚处却是块长满青苔的滑石头,他脚底刚沾着石头面儿,那石头竟然还开口说话了:“呔!何方妖孽敢拿你孙爷爷当踏脚石!”
哪吒就势往后翻了个跟斗,定睛一看,只见乱石堆里卡着颗毛茸茸的脑袋,雷公脸上沾满青苔和泥土,活像颗长了毛的土豆。他不禁有些失望,这倒霉猴子该不会就是刚刚说的齐天大圣吧?
再看唐僧那头,土地爷拄着拐杖陪他唠了半晌,听他念叨这两天的惊险事儿,捋着白胡子直咂嘴:“圣僧啊,这双叉岭的妖怪顶多算盘开胃小菜。往后西去十万八千里,那真是三步一妖精,五步一魔头。您要顺顺当当走到西天,可全得靠这俩徒弟撑场子。”
唐僧困惑道:“贫僧哪来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