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夫人。”知道女人身份后杨旭改了口,“他很厉害,是我们很重要的同伴。”
“我为你们感到遗憾。”
“您先前说的办法是怎么做?”
“这……”尤娜犹疑地将目光扫过某处,“我实际上也不清楚,这种方法记载在一本不知名的书里,如果你们需要,我去地下室拿来。”
众人再次缄默。
不知是谁又开了另一个话题的头,客厅里的气氛恢复平和。
燕凉做了个梦。
那是他开始高中生活后,很长时间都会反复做的同一个梦,他甚至清楚明白,他就在梦中。
后来进入高二就没怎么再做梦,原先梦过什么也渐渐忘了,而今那个梦只成了记忆里的一个淡影。
可到现在他真实感觉到,他只是把那个梦的记忆藏在了深处,梦中所有一切他都清楚知晓。
……
熟门熟路地穿过一片森林,燕凉来到一处由墓碑和十字架堆砌的山坡下。
脚下的路不知何时成了由骸骨铺就,一直顺着山坡蜿蜒而上,直达那树立于中的巨大石柱。
那像是古老的希腊神话中才能拥有的神柱。
他垂眸,满手的伤疤与鲜血,脚下甚至似乎只留了骨头苦苦支撑身体。
仰头间,天光模糊了世间大部分景色,而今似是夕暮,远处隐约是落日的剪影。
有歌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哀婉缠绵,哼唱着从未听过的乐章,犹如鲛人泣泪,句句断肠。
神柱顶端,有人。
是模糊的影子,看不清什么模样。
那人好像是坐着的,悲悯的目光落在燕凉身上。
他说了句什么,却好像隔了层厚厚的屏障,传到耳边,只剩尖锐的低鸣。
燕凉继续向前走,他看见了深柱上有刀刻的痕迹。中间最多,刚好在与他视线齐平处,从中间向上下两端延伸,刀刻逐渐减少……
接近顶端那处,痕迹又多了。
下面最少,但每个字都被鲜血染红。
这都刻了什么,依旧如雾里看花。
燕凉不受控制地想抚摸那神柱,在过去,只要他碰到柱子,梦便会醒。
但梦在此时延续了。
“你来祈祷吗。”
燕凉第一次听清那个声音。
那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好似末路的咏唱与叹息,带着刻骨的哀婉绵延至天际。
燕凉发觉自己在说话。
他早已习惯这如哑剧的一幕。
闭上嘴,他从地上捡起一根骨头,要在石柱上刻字。
他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却一不小心把血抹了上去。
字还未刻,梦醒了。
……
燕凉听着旁人的交谈,理智与混沌拉扯着,最终是理智占据上风。
他们去灯塔带回了那个守着的人,正向那人说着情况。
过了会是尤娜的声音:“我忘了以前的事了,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在坐船出海遇上了风暴。”
“你去警察局问过吗?”
“问了,奇怪的是似乎找不到我的身份。”尤娜说,“我还去过大陆一次,但总觉那里很陌生,而我也只会英语,我就想着留岛上就好了。”
一只冰冷的小手摁在燕凉的手臂上。
他半撩起眼皮,见到个面容模糊的小孩。
“你冷吗?”
燕凉撤开手,不与人接触,放任自己进入昏睡中。
来自这样的询问执着了很久,似乎接到了母亲的劝阻,声音才消失了。
到晚上时,燕凉被格鲁叫醒。
“年轻人,委屈你在外面一晚了。”
粗糙的触碰感叫燕凉多留意了两眼。
“给他带床被子,夜里冷。”不知是谁贴心了一句。
“燕同学,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一阵折腾,燕凉被“请”到了外面。
他站在夜幕下,双眸已然清明,毫无畏惧。
即便是这种结果,他也并不怪任何人,更懒得多花那个心思,救人是他想要救的,而想要活着是人的本能。
除去最开始的几丝异样,他其实始终是平平淡淡的心情,死亡这个词竟然激不起他别的情绪。
燕凉漫不经心地想,可能是那个梦比较吸引他的注意力。
刀被收走了,他的枪还留着。
在众人的惊呼下,燕凉开走了外面的越野车。
屋子内,杨旭哀愁叹气。
这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
如果不是那个任务,如果不是那个女孩……
安得转身无意与杨旭相视,碧蓝色的瞳色染着沉郁,杨旭一惊,慌慌张张地低头,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似的。
这孩子……
杨旭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又暗自唾弃自己怎么也有了轻视人命的想法,可他还是忍不住地想。
――他们真的称得上是人吗?
不……他们只是副本的npc,即便在这样一个残酷的游戏中,他们也不就只是一串数据吗?
杨旭在游戏与真实模糊的分界点上摇摆不定,心里多了几分挣扎。
他现在看起来依然只是个温润和善的、和杀戮格格不入的语文老师。
然而深渊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