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当时巴根施救时出了问题,阔真十根手指悉数被扎破,一用力便不住发颤,根本写不了字。
云儿看在眼里,立刻说:“姑娘若不方便,我可以帮您。我们家主出身书香之家,最是推崇学问,连我们下人也要读书识字的。”
怪不得这小小丫头言行一股大家之气,原来是楼夫人的缘故。阔真不由对楼氏心生一丝敬佩,颔首说道:“那就多谢你了。”
信件转送到甘州已经是十天之后。元若拿进去时,正赶上阿如放了沈濯出来,坐着与他说话:“听樊缨说那夜你受了伤,好些了吗?”
沈濯垂头不敢看她,沮丧道:“劳殿下挂心,已经好了。”
阿如接了阔真的信件看,一心二用回他:“好了就快些回来当差。不然手边一堆一堆的事交给谁干?”
沈濯以为自己已经被放弃了,惊讶地不得了,看看元若又看看阿如,见无人说什么才相信是真的,感动的眼泪都汪起来:“殿下,我……”
阿如从信里抬头,疑惑问:“你不乐意?”
“乐意!”沈濯忙一个头磕下去,“我一千一万个乐意!只是属下之前搞砸了事情,差点害了殿下,殿下还这么信任我,我,我惭愧难当!”
阿如收了信件,起身走到窗前桌案边写回信:“信任是自己挣来的,别人给不了。至于我是不是继续信任你,也得你自己说了算。起来收拾收拾,将这封信送去给城南济众堂的贺掌柜,务必要他亲自打开。”
沈濯忙起来,感激莫名:“是!”
“殿下?”沈濯走远元若才凑近了,问,“您不是说此人不能多用吗?”
阿如又拿了阔真的信瞧,头也没抬地回:“所以才让他去送信啊。”
元若不解:“您是说?”
“那只是一封邀请贺掌柜前来赴宴的简函。”阿如重又拿起笔开始写,“贺征前日才带人往凉州接人去了,他去自然是见不到的。”
元若立刻明白:“您是说?若他来回贺掌柜不在,便是从此以后只想做个不痛不痒的跑腿人。若是前去打听贺掌柜的去处乃至想方设法见到了贺掌柜,便是能继续用的推事官了?”
阿如写字的间隙抬眼看了眼元若,眼露赞许:“你倒是得了舅舅真传。”
元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殿下快别这么说,大首领若听见了该不高兴了。”
阿如疑惑:“嗯?”
元若头低下去:“大首领与我虽有师徒的名分,他却从不拿我当徒弟看的。他说此生只做一个人的师父,如今来看,就是殿下您了。”
阿如心里苦笑,陆松鸣何尝不是这样跟自己说的?
只做一个人的师父,那个人,可惜并不是自己。
“送信过来那位先生还在吗?”阿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将写好的信封进火漆小筒里,“请进来。”
进来的是个魁梧黝黑的中年男人,留一圈黑色胡须,看样貌就不是周人,行的也是踏沙部的礼。
毕竟是楼氏的人,阿如算不上惊讶,只是问了一句:“先生,也是?”
中年男人垂首:“小人是贺楼氏的家奴,姓乌衣氏排行六,无名。”
贺楼氏与邱穆陵同在上三姓,有家奴再正常不过。阿如示意元若扶起来,笑说:“踏沙部的事我才知道,竟不知还有个乌衣氏,先生莫怪。先生能得楼大娘信任想必亦是极可靠的人,如今我有件紧要的事,不知先生……”
乌衣先生忙捧心半跪:“家主叮嘱过,凡殿下差遣,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好,”阿如起身,亲自来扶,“你家家主在沙州人脉宽广,县侯又于佛学造诣颇深。我要请先生以固安公主的名义在沙州举办一场敬佛供养会,再找画匠画下来,将固安公主之功绩刀刻斧凿漠高山的石窟墙壁上。”
乌衣先生颔首:“小人并非为我家主邀功,实在邀殿下前去沙州时家主便提过此事,只是当时不知殿下的意思,便没有敢轻易提起。”
阿如一笑:“这么说,倒是赶巧了?”
乌衣先生点头:“此事容易,画匠刀斧匠泥瓦匠都是现成的,只是不知道公主的喜好。小人即刻回沙州找最好的画匠描图,图成了再来请殿下示下。”
一听就是办事牢靠的人,阿如满意点点头,示意元若将火漆小筒递过去:“如此便辛苦先生。这封信还要麻烦先生替我带给那位阔真姑娘,顺便转告她,请她安心在沙州养病。她的心思我都知道,她若想报仇,就乖乖听我的。”
乌衣先生虽比不上楼氏年长,也听说过阿依慕公主年少时的风采,如今这位殿下,单是行事已经有一半阿依慕公主的风格了。怪不得自家家主倾全力支持,有她在,踏沙部复兴,当真有望。
不由也壮了一口气,乌衣先生领命出来,径自回沙州办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