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也是肉体凡胎,再三再四被这个男人坚定选择,不感动是假的。
可真的是动心吗?
阿如自己也说不清。
“殿下……”陆松鸣当然看得出她的沉默,单膝跪下去,右手捧心行了大礼,“公主当年若不是为情所误,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殿下长大了,心中想什么属下不敢猜不敢管,只求殿下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被情所伤步公主的后尘。”
再怎么说从小教养自己长大的情份在,阿如知道轻重,忙将陆松鸣扶起来,颔首恳切道:“我知道了舅舅。樊缨的身份经您提醒我已查证过,有他这层身份在,我绝不会误入歧途,请舅舅放心。”
陆松鸣欣慰点头,趁热打铁道:“您要的商队我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此次多亏贺兰老家主,否则我们决不可能混进东市。”
阿如应声:“我会亲自写信感谢老人家,只是听贺征的意思他兄长似乎不肯帮忙?”
“是,”陆松鸣面露难色,“贺珵的夫人出身江南郑氏,市舶司里有一半是她家的门生。”
阿如蹙眉:“两广巡盐御史郑琦……”
陆松鸣点头:“是她叔父。”
阿如恍然大悟:“怪不得楼夫人无功而返。盐铁不分家,郑家不肯与人分羹,温重当然不能背叛他们的同盟。如此来看,温重此人,并非传说那般全然不讲人情。”
朝堂的事阿如全凭派人打探消息得知,也能在并不全面的情况下分析局势得出结论,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殿下,”陆松鸣当然欣慰,颔首笑道,“殿下如今越发叫人放心了。京都的消息往后我会叫人原样誊抄一份递给殿下,明年五月归宁,属下也会全程护送您回京。属下只有一个请求,殿下千万保重身子,踏沙部往后,全仰仗殿下!”
阿如自雪地捡回一条命后就觉出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每每阴雨天两条腿便酸痛难安。雪地滑胎后更甚,小腹隐隐的坠痛感始终无法根治。
难道,真如自己想得那样吗?
可是,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呢?哈丝娜的孩子已经坐上了狼主之位,往后他都会称呼自己为阿姆。而阿如自己,漠北已是囊中物,一个孩子而已,何必在乎真假?
“好!”阿如满口答应,语带玩笑地说,“舅舅别光顾着说我……今夜我留了嵇县侯夫妇宴饮,舅舅别走了罢?”
陆松鸣应了,阿如反倒有些意外,更进一步说:“阔真姑娘也在……”
陆松鸣竟也默认。
席上算起来都是自己人,除了陆松鸣没有表露身份,嵇须弥夫妇、贺征、樊缨,如今又多了曹令和阔真。
樊缨与阔真言语间不对付,他又认出了陆松鸣,察觉出对方的敌意,不肯多坐,喝了杯酒便推说夜里巡防,离席出来了。
谁知陆松鸣也跟出来,远远喊住了他:“樊都尉,借一步说话?”
樊缨站住,表面客气问:“先生找我吗?”
陆松鸣不肯寒暄,开门见山道:“樊都尉既得了殿下青睐,是该小老儿恭贺的大喜事。只是殿下涉世未深,不懂情之苦涩,轻易于你交付十二万分真心,还望樊都尉莫叫她失望。”
樊缨顾及阿如不好揭开他身份,如今他自爆身份反而好说话了,樊缨重又行了个晚辈礼,笑着回道:“恕我眼拙,竟是松鸣先生,失礼了。先生一片丹心只为公主,实在可歌可泣。不过公主青睐于我并非先生所想那样,而是我拿一颗赤诚之心换来的。”
樊缨对阿如好不好大家都有目共睹,陆松鸣自然不例外。只是人心易变如秋风扫落叶,况且樊缨也不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真心便更加难得了。
陆松鸣的担心不无道理,可他不好伸手打人家笑脸人,也客气起来:“樊都尉心性如何我自然知道,只是你们沙陀一族从来以战功为论,小将军却在这里耽搁于儿女情事,是否有些不妥?”
“耽搁?”樊缨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字眼,蹙眉问道,“先生是说我浪费了公主的时间?”
陆松鸣笑了笑没接话,显然是这个意思了。
樊缨也不尴尬,坦然笑道:“先生多虑了,公主于我重如性命,岂是那些虚妄东西可比的?”
最好是。
陆松鸣还要说什么,就见樊缨勾唇一笑,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先生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离开,樊缨身后气鼓鼓的阔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等在那里了。
陆松鸣总不能看见她了还要躲,只好行礼:“阔真首领,怎么您也出来了?”
阔真接了远走的任务,连寒暄也不肯,直勾勾问:“你永远都不会喜欢我,是吗?”
陆松鸣无奈:“救你是殿下的意思,殿下有令我须得遵从,首领何必挂怀……”
“如果我放弃所有,”阔真历了一回生死的人,深知本心可贵,又与阿如达成了交易,打定了主意要捅破窗户纸,“只求跟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喜欢对吗?”
陆松鸣毫无反应,远远站着,冷漠又疏离:“首领喝醉了,我叫人扶你去休息。”
这个男人,真是连拒绝都毫无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