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奇翻身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上前回话:“昨日军报说才出陇县,今日该到会州了。”
张试暗自庆幸粮车走得慢,吩咐道:“快,你亲自带人前去接应,迟几日没关系,务必隐匿粮车踪迹,千万不能落在蕃人手上。”
高奇领命,提醒他道:“城里的粮坚持不了几天,百姓家里更少。”
张试简直焦头烂额,摆摆手示意他先去接应粮车。事情再多也得一件一件解决,张试揉揉额角,叫身后另一个小旗过来吩咐:“城里富商富户,有一个算一个全请到府衙去,就说我有事商量。再叫崔长史来。”
凉州城墙坚固,蕃人攻城一时半会打不进来,怕的是城里生乱,毕竟剩下粮食坚持不了几天,外头的一时半会又进不来。
崔长史很快来了,一起跟来的还有听到消息的忠烈王乌地也。
二人登城一看外头蕃人黑压压一片,顿时吓得不轻,尤其乌地也,当年被蕃人踏破城池人亡国灭的经历倏然涌上心头,战战兢兢几乎哭出来。
张试本来一肚子气话都说不出来了,挥手叫两个小兵过来将乌地也扶下城门,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影响军心。
崔长史也有些发怵,紧张问:“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张试不是怕事的人,方才是措手不及,这会冷静下来很快便想出了应对办法:“修书!请求甘州增援。再修一封送去漠北王庭,樊缨实际听从的是那女人的号令。速速去办!”
他不知道的是樊缨此时已经带人摸进了蕃人的伏俟城,那是朵哈最后出现的地方。
蕃人久居高原冻土之地,只有东北方向伏俟城在内的几个城镇有足够的牧草放牧,能拿来耕作的土地更是少之又少。他们便在伏俟城里建了王庭,就近经营从乌地也手里抢来的河南国故地,蕃人称之为粮仓的湟水谷地。
樊缨他们扮作耕作的农夫,趁着傍晚劳作结束的人群混进城里,趁人不备钻进小巷里不见了。
樊缨足迹遍布河西,河南国他也并不陌生,凭借记忆找到王庭所在,隐去声响摸进一间装饰华丽的大帐。
“谁?”
樊缨制住帐门口打算喊人的侍女,看向里头惊讶不已的女子,笑嘻嘻问:“阿林美朵,近来可好啊。”
阿林美朵看清是他满眼都是欣喜,忙跑到帐外吩咐人不许进来,又跑回来一脸局促盯着他:“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身着蕃人服饰,下摆缀满了宝石铃铛,跑起来叮叮当当,像她本人一样雀跃又不安。
樊缨感动了一瞬,还是很快说道:“是啊,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阿林美朵像是预见了这个回答,但稚气的脸上难掩失落:“好啊,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帮你的。”
樊缨知道时间不等人,忙问:“你阿兄有没有抓回来一个漠北人?”
“漠北人?”阿林美朵略一思忖,示意他放开手底下钳制的侍女,“都兰,你是不是见过阿兄抓回来那个人?”
侍女都兰挣脱樊缨跑回阿林美朵身边,焦急地反对:“小姐,这个人他不配您这么掏心掏肺!”
阿林美朵明白这是见过了,忙吩咐她:“你带他去,小心别让阿兄发现。”
樊缨拱手:“谢了!”又一股脑不见了。
都兰带着他左拐右拐行了半晌,根本辨不清方向,樊缨紧赶两步钳住都兰手腕,压低了声音说:“你带的路对吗?!”
都兰不说话,樊缨更觉不对,一扯手腕将都兰扯进怀里,一手已经箍住她的咽喉:“别动!”
都兰虽然害怕,却很是倔强,壮着胆子说:“你害我家小姐名声尽毁,如今还要来招惹她!”
樊缨苦笑:“我早明确告诉过她我有心上人,不会娶她。再说,我从没对她做过什么,我们清清白白的,她名声怎么会毁?”
“哼,”都兰不听这些狡辩之辞,气哼哼地说,“这些话你留着与大论说吧,看看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说完周遭陡然一亮,数十只火把点起,火光中出来一个魁梧粗壮的汉子,一脸愤恨盯着他。
樊缨失笑,放开都兰,空举双手至耳旁,无奈道:“大论好兴致,半夜不睡觉点火把玩。”
大蕃行的不是周人的官制,整个王庭,除了赞普就是大论权力最大,而此时的赞普才是个三岁小孩子。王庭如今的实际权力便在昂氏家族手上,大论便是昂氏的大儿子,琼布。
琼布不理他,挥挥手低沉说了句“带走!”,身后的人便赶上来将樊缨绑了个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