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多大一个倒立的跟头才能摔到这里?阿如白他一眼,奚落道:“看来没什么大碍,正好诸位郎将都在,说说现下形势。”
樊缨这才正经起来,指着眼前行军图说:“围凉州的是贡布,是从鄯州前线调过来的,蕃人舍得把他调过来,足以证明他们害怕河西诸州再度同仇敌忾。”
是啊,看阿如来之前的河西形势:肃州无兵,甘州阿斯朗与大蕃勾结,沙州教务主政,而教务已经是大蕃的傀儡,只有凉州张试手上的七千兵马,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如今,甘州内患已除,两万多甘州驻军在樊缨手里日益强悍,肃州黄裕甘州曹令都是宁王的人,沙州又有嵇须弥夫妇前去影响教务,只有凉州张试看似孤立。
且河西一体,尤其凉州,乃是河西门户,若凉州不保河西必会门户大开,其余三州皆危矣。大蕃如今若能攻下凉州,便可以此做据点逐步蚕食河西,乃至真正的掌控河西。若攻不下,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围着,凉州贫瘠缺少粮食,等不了多久自己就乱了。
到时候阿如救还是不救?若是不救,正中蕃人下怀。若是救,她在权掌河西四州的同时,朝廷还会认为她是个无足轻重的公主吗?
到时必定稀释阿如权力。可阿如会放手吗?
“河西不会再出一个阿斯朗!”阿如想明白了蕃人意图,恨恨道,“他们做梦!”
曹令也听明白了,垂首问道:“殿下行事磊落,但毕竟身份限制,担得起雄兵铁甲,恐怕担不起悠悠众口。”
这是最根本的问题,阿如没有一个正式的、朝廷明确授予的头衔来统领河西。不是因为她没有能力,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子。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见阿如似有不悦,曹令忙跪下,请罪道:“殿下赎罪,实乃如今事态所逼,我等斗胆请愿,望殿下上表请封,稳五州之疆域,安河西之民心。”
他说完,剩下一众都跪下去一起请愿,樊缨也跪,却不像其他人一般垂首肃立,反而蕴着笑看她,眼神里满是鼓励。
好似在说:快些要个名头来,我好无所顾忌给你打一片天下。
阿如忽就被这片赤诚打动了,她笑出声来,笑得头上的钗钏叮叮碰撞,好似一阵悦耳仙乐。
阿如想起在哪里听到过这种叮铃声,是阔真的商队里。那是一个完全属于阔真指挥的队伍,没有人因为她是个女子而心生轻蔑,反而对她极尽尊崇。
而现在,阿如却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而导致讨伐贼寇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使君请起,诸位请起,”阿如笑过,明白游戏规则就是这样,要参与就得遵守规则,“烦请使君替我起草奏疏。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怕张试坚持不了几天。”
“我做先锋,”樊缨率先站出来,说,“贡布的战术我熟悉,我带两千人对战他的主力,加图尔护我左翼,右翼……”
阿如也站出来:“右翼我来。凉州城外的兵已经摩拳擦掌许久,自临州之后他们就没舒展过筋骨。”
这是要用漠北的兵了。
樊缨抬眉,似是在问漠北的兵靠谱吗?
阿如无声点头。
祖合热已经暂时稳住了,有他在王庭坐镇,阿如带乌日取提的右厢军出来不成问题。
樊缨一笑,满意他两个如今已经有了这样的默契。
又商议一番,暂定明日二更做饭犒军,三更整肃队伍,破晓出发,直下凉州。
阿如惦记着朵哈,结束便往巴根施治的地方走:“老爷子,怎么样?”
“真是命大啊!”巴根手底下不停,嘴里却不住惊叹,见樊缨进来忙扯住问,“樊缨小子,这人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樊缨本在阿如身后,突然被大力抓住衣领扯到前头,连带着前面的阿如都被他撞进怀里。
他正找这个机会,忙抱紧了阿如,问:”您,您说什么?“
“伏俟城,”阿如白他一眼代为回答了,又紧张地问,“性命无虞吧老爷子?”
巴根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疑惑:“伏俟城?这小兔崽子跑那里去做什么?”
“他是为了……”
阿如要答,又觉出不是说朵哈,问道:“您不是说他?”
“伏俟城,哈哈哈,”巴根不理她,自顾自在那里笑,“这小子命大遇上我徒儿了,不然他就是只猫,有九条命也活不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