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阿如猛一抬头,眸中忧郁尽散,剩下的只有倔强,“踏上漠北的那一天我就没有回头路了,我爱权势,爱这自由。我不是被你们逼上这条路的,是我自己选的。只是我以为鱼与熊掌可以兼得,既然不能,舍弃哪个我清楚得很!”
说完就走,不给陆松鸣看到泪水滴下来的机会。
陆松鸣收拾好门锁追出来时阿如已经打马走远了,远处与天幕相接处是巍峨祁连山,山下旷野中只有阿如疾驰的背影,那样孤独又那样倔强。
一如她选择的路。
陆松鸣没有去打扰,阿如在祁连山下跑够了、跑累了才回来。
黄裕情况好多了,能坐起来处理简单的事务,外头的事还是山柳在调停。阿如简单问了下情况,进去找黄裕。
“您躺着吧,”黄裕要起来行礼,阿如拦了一把,攀谈道,“您这位长史看着不涉红尘,办事倒利落。”
黄裕显然很认可这句话,频频点头:“公主说的没错,山柳也是读过书的人,若不是屡试不中无奈之下投了道门,为官也绝不逊色于我。”
阿如轻笑:“也是个奇人。不过,您已经为官多年,他就没想过行卷这条路?”
黄裕也觉得可惜,叹气道:“他性子是有些执拗,莫说行卷,我多番请他为幕僚他都不为所动。去年我处理政事颇有些力不从心,再邀他时,他竟应了。我心下感激,约好等我致仕便在他观外寻处庄子,闲暇时一起喝酒论道。”
听着真是桩美事,阿如不由笑出声来:“常说知己难得,得之人生之幸,恐怕就是您与山柳先生这样了。”
黄裕也满脸期待地笑,只是两人都没看见角落里黄裕夫人脸上的不安。
昂格那边很快有了消息,在瓜州往北豹文山下发现一队行迹可疑的人。阿如一听就要赶往豹文山询问究竟,陆松鸣拉住她缰绳,摇头道:“发现的时候已经都死了,一剑封喉干净利落,没留下一个活口。”
“死无对证?”
阿如越想越觉得这事奇怪,如果投毒是为了让商路陷入瘫痪,那布哈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杀人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为掩饰这件事真正的幕后凶手,那他直接推布哈拉出来顶锅不就行了?
如今就算是怀疑谁也没有证据,最终的结果就是与布哈拉从此交恶,牵利人永远失去商路。
这样的蠢事布哈拉不可能做!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与布哈拉没有关系,是有人借此挑起自己与牵利人的矛盾。
这个人究竟是谁?
阿如是怀疑过陆松鸣的,毕竟那些人的装束与陆松鸣的商队一样。但商路上陆松鸣与牵利人并不是完全的敌对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合作关系。牵利人的城邦在葱岭以西,他们与更西边的白衣大食、拂菻国都有贸易往来;而大周的商队走的多是西域诸国,最远翻过葱岭。那些珍奇宝石、玻璃经书都要靠牵利人往东运到西域或者沙州,再由大周的商队运回中原。
往西走的丝绸瓷器也一样,这是一种接力与合作,能够最大程度节省人力物力。而那些在中原的胡商,要么已经置业不再行脚,要么就是想定居在此,布哈拉那样的野心家毕竟少数。
若此事后阿如将布哈拉赶出商路,那这种东西之间的商贸接力就会中断,陆松鸣也是受害者。
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得利。
就是市舶司,贺徎。
贺徎的船队能从交州出发一路往西直达拂菻国,且船舱容量几十倍于骆驼人力驮着的陆上商路,只要斩断陆上商路,那他就是东西贸易唯一的纽带了。
不愧是商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是他用这样下流的手段,若是贺老家主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先消灭时疫要紧,”阿如想通此中关窍,对陆松鸣说,“看来您得去一趟京都了。贺老家主毕竟年纪大了,又叫贺征鼎力支持我,不知会一声怕是不妥。”
陆松鸣应声:“恐怕不是贺徎一个人的意思,市舶司牵扯的人多而杂,就算贺老家主出来主事也动不了他们。”
意思就是朝廷也参与其中,默许这件事。
阿如听明白了,气得冷笑一声:“也是好事,她不仁别怪我不义,这样便不必顾念情义,放手做咱们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