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算漏了一件事,他想认阿如这个女儿,阿如可不想承认他这个爹。
过了陈仓关阿如便没了约束,尤是带着达步吃吃喝喝一路闲散,更是蜜里调油的眷侣一般,在一处风景极好的逆旅落了脚。
店家极是眼尖,看阿如气度不凡,忙往里头请。
阿如却贪恋外头满眼绿意,执意在外头茶棚里歇脚,且大方往桌上拍了锭银子:“不碍事,将你家最好的菜饭上几样,吃完我们还要往京都赶。”
这样财大气粗的客人,店家自然尽心尽力,忙吩咐下去,自己则好心提醒:“这位娘子,今日已经日西,恐怕赶不到京都,就是赶到了您也没处投宿。不如在我们小店住下,明日一早再走。”
阿如又问了些路程远近,最后无奈道:“好吧好吧,这关中风景误人啊。只因我多看了两眼竟忘了时辰,那就明日再走。”
跟着的人自然如实报给隋英。
夜里阿如仍与达步同住一间,达步不敢不听,正说话间,房门被轻轻叩响,是先叩五次隔一会儿再叩五次的响动。
阿如眼神示意达步盯着窗外,自己过去开门。
“殿下,”来人穿着店小二的衣服,极快闪身进来,行了踏沙部的礼,“参见殿下。”
阿如忙扶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您快起来,这一向全靠您撑着推事院,辛苦了。”
来人起身,躬身道:“殿下千万不要这么说,能为殿下效力,是燕六的荣幸。”
来人正是乌衣氏,阿如雪地小产那次因他弄丢了阿如嵇须弥夫妇打算叫他自裁谢罪,是阿如力保下来,自此培养成独属自己的人马。
也就是死士。
乌衣氏是贺楼氏的家奴,南迁时没有改周姓,但在大周境内活动难免不便,阿如便给他改了燕这个姓。
也是改名换姓,改换门庭之意。
燕六以商队做幌子,为阿如来回传递消息。阿如将沈濯打发到沙州后,更是将整个推事院都交给他。
此次落脚的逆旅就是燕六的产业,里外都是自己人,店小二在白天看见了阿如袖中露出的踏沙部令牌便留阿如住下,燕六趁夜前来相见。
“京都如何?”阿如邀他坐下,“宁王真有把握登基?在凤翔的小皇帝还活着呢,他怎么敢?”
燕六欠身:“先前消息传不进甘州时我便留意了,宁王身后您当是谁,是银氏家主,巨富银峰!”
阿如约莫猜出来了,问:“东市上所有胡商皆被驱逐……”
燕六立刻点头:“正是他的授意。”
原来宁王身后呼风唤雨的是这个人!
燕六将银峰及整个银氏详述了一遍,阿如不禁心上一寒:原来甘州瘟疫那次,宁王就对自己出手了。
那玉容就根本不是什么干儿子,而是宁王的人。
这个老匹夫,还专叫曹仙娥身边的老嬢嬢去坐实玉容的身份,想必连曹仙娥自己都信了吧。
难怪她会被赶到凤翔去,比上宁王,她还是不够狠毒。
阿如只觉讽刺,冷笑问:“凤翔如何?曹仙娥能带着小皇帝西幸,想必这后头也有银氏在撑腰?”
燕六点头同意:“殿下说得没错,一起西幸的还有张氏、沈氏约莫十几家富商,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人家。但他们加起来,都不是银氏的对手。”
阿如听得咋舌:“难道没有能奈何得了他的?”
燕六有些为难般低头,很快又抬起,说道:“这种人家往前数百年都是大族,多年经营下不论朝堂还是市井都已根深蒂固,死一个两个人对他们而言毫无痛痒。但再深沉的树根也怕刀砍斧剁,对付这些人只能不计代价灭门了之。”
这个想法与阿如不谋而合,阿如还以为只有自己这般冷血,没想到还有一个,不由流露出称赞之意:“说是这么说,做起来何其难。”
这明显就是鼓励了,燕六心领神会,颔首记下:“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对付宁王,您先前叫我找的人已经有了眉目,只是京都如今形势复杂,不敢令其胡乱走动。您明日入京,只找机会在丽景门外逡巡,自有人去见您。”
二人又说了些京都里的秘闻及谋划,二更天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