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六识趣闭嘴,阿如看了眼更漏,长叹一口气:“再过一个时辰,京都就要血流成河了!”
果然,报丧的牙板远远响了一声,阿如警觉看过去:“是谁?”
燕六出去片刻,很快回来:“是定州兵马使的宅子。”
“定州?”阿如细细算着,“定州瓷与官制丝绸,好东西啊。可惜都进了曹家的肚子。”
报丧的牙板接二连三,阿如听着一个个曾经叱姹风云的名字被黑夜抹去,难得的露了一抹笑:“咱们的人,该来了吧!”
一声轻响,达步自院墙外灵活翻进来,看见阿如便报喜:“公主,事成了!”
阿如脸上的笑荡漾开来。
全面接管陈仓关之后,阿如陆续接到河西奏报。肖靖安以巨大的兵力损失勉强击退蕃人后猛然发觉自己成了瓮中之鳖,往东欲回京都,但有尉迟宁死死堵着。且沿路的驿传都被阿如撤换,不再认大周的鱼符,而是改认漠北的黑底白狼旗,他连消息也传不出来。
阿如离开甘州的时候,独留下一个玉容,虽他是宁王的人,但仅凭他与肃州周贤圭,两人也是寸步难行。
得知曹令被杀,玉容自知扛不住百姓的怒火,在一个深夜悄悄往西奔沙州去了。沈濯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玉容已经改了装束,藏在沙州礼佛的人群里。
另沈濯还传来曹衍隐姓埋名去了沙州的消息。他自然是认不出曹衍的,但曹衍冒着生命危险买通数座关卡去沙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燕竟。沈濯身负监视燕竟的重任,自然很快发现一个奇怪的男人。
别的消息基本在阿如意料当中,但是曹衍亲上沙州,还是叫阿如嗅出一丝不寻常来。别的不说,至少现在,曹仙娥身边没有力保她的重臣。
她与小皇帝孤悬在凤翔,短时间还好,时日长了,谁会将社稷重担放在一个六岁孩童身上?
剩下的樊久,裴珏,乌日取提驻地一切如常。
阿如很快做出回复,叫沈濯盯死了曹衍,保证燕竟安全的情况下,想办法叫曹衍死在沙州。
另传尉迟宁一道秘密指令,围死凉州,逼迫驻在凉州城内的大蕃昂氏余兵作乱。蕃人之兵,滥杀滥砍中波及几个豪富皇亲也是难免,被波及的人若是姓张就更好了。
再给乌地也一封密信,叫他趁凉州城乱散财立威,收拢贡布手下的兵力,重回河南国故地。
有他堵在河湟地,葛罗禄再想翻过祁连山来中原撒野是不能了。
如此一来,阿如便可以整个河西为靠,专心与李协争个高低。
处理完这些事,外头已是人马俱静。
京都最惊险的一夜,算是过去了。
根本等不到三日后,李协夜里被城里的喊杀声惊醒,发觉自己请来助力的人早被人暗杀家中。
登基的事自然也搁置了。
“跪下!”
李协一早便来,一来便气势汹汹,将所有人赶了出去,黑起脸来喝阿如:“你知不知道坏了我的大事!”
“我吗?”阿如面不改色,更不下跪,“我竟不知我有这么重要!”
李协气极,抬手便给阿如一巴掌:“混账!你放漠北之兵进来,你母亲也在那里,你竟丝毫不顾及她的安危!”
男人气头上力道极大,阿如被打得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眼睛里金光四闪,一时间几乎失去意识。
李协意识到自己打重了,正要蹲下去扶,阿如猛地抽出靴中匕首,迎面扎进李协胸膛。
她本不想这么快跟李协撕破脸,但这老东西一巴掌打出她的杀心,就不能怪她不念父女之情。
“你……”
李协满是不可置信,他不信阿如有胆子杀他,更自持“君父”的身份傲慢惯了,以为所有人都该臣服于他。
至少他的女儿应该无条件臣服。
阿如终于从头晕眼花中缓过神来,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关心的也只是晕眩中的一刀有没有一击致命。
冷眼看着李协汩汩冒血的胸口,原来冷血如他,流出来的血也是鲜红的。
这个瞬间,阿如深觉爽快,就像自己苦苦找寻的什么东西突然就不想要了。只想仰天大笑一声:“去他的吧!”
真就笑出来了。
阿如盯着李协的伤口,那些想问他的有关自己与阿依慕的千丝万缕统统都不想问了
那些仿佛藤壶般寄生在自己肩背手臂上的血缘与过往一瞬间清除,阿如只觉轻松极了。
她再不是谁谁谁的女儿了。
从此刻起,她是穆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