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纪沅问起,问的却是在自己心中是如何看待的他。
因而,听了这话,纪沅未急着作答,过了小半日,才咳嗽几声掩饰起不自然,似是不着调般应了句,“相识于年少。有幸遇见倍感珍惜。”
前句是答话,后句是发自于自己的心。
“这样模糊吗?先前还说事事皆听我的呢,如今就反悔了?”宁宁低声笑笑,已是有了答案,因而不愿再为难他。转问起别的来,“那我的金铃和玉佩的来历,你可知道?”
闻言,纪沅因说道:“兄长相赠。”
“兄长?我还有哥哥么?可是观我这面相,貌似并没有一母同胞姐妹兄弟的缘分。”宁宁以手撑住下颌,拨弄起手腕上的和田玉手串。
听宁宁说着,纪沅亦若有所思,想来宁宁除却记忆被封,还受到不少限制。而后缓缓重复起她说过的话,“纵使并非血亲,但彼此相待比之寻常血亲都要更为亲厚,不过少了虚名而已。”
“如此吗?怪道总听两个人时时唤我,然而我因记不起便总担着心慌。”宁宁想了想,因而点点头。
整个库房宝物堆积如山,放眼望去琳琅满目,不免令人眼花缭乱。且,估摸着打理的工作是由莱克多亲自进行,因此第一眼看倒能称上一句富丽。
然而,看久了只令人暗叹有些不伦不类、纷乱无比。
而后,宁宁因将自己身边都给找过了,便不再过多停留,直直望向另一处,“那锦盒,好似有些不大一样。”见状,纪沅当即取来递给了宁宁。
将锁解开,得以看见内里放置的东西。
不过数封信件,并一个新巧的红色镶金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安放着一颗丸药。
“长年累月喂毒药,在时限将至,暗暗令其服下这一粒,不久便能让人衰竭而亡。克尔莱多约莫命人来便是为将这东西带走。”宁宁嗅了嗅味道,觑着眼细细看了,将丸药的来历简单说明。
这边话落,纪沅一面听着,已将信浏览完毕。
“多是莱克多与母父来往的信件,距今已有将近二十年之久。”察觉其中必有故事,待纪沅说完,宁宁便把锦盒合上,接过几封信件逐一阅读起来。
上面多是闲话家常,不过渐渐的莱克多与母父的关系急转直下,再至越发恶劣。只因一件事,母父收养的孩子雅薇安光芒越发盖过了莱克多,他便心生不满,与雅薇安交际多是不顺,常产生口角。
不过由因雅薇安时常退让却行止有度,越发衬托得莱克多蛮不讲理。终至莱克多明了是自讨没趣,便讪讪住嘴了。
信件停在莱克多十七岁那年,彼时他的母父年老逝去,莱克多为避免被分走家产,于是将雅薇安赶出家门。谁知自己的能力有限,再多的繁华始终没有能力守住。不过两年的功夫便赔尽了。
因而纵然万念俱灰,莱克多也只得另寻门路起家,不巧正因此他遇上了分别许久的雅薇安。
久别重逢,昔日他再怎样的金枝玉叶,在世人看来也比不过雅薇安分毫。此光景,落在莱克多心中多是压制不住的忮忌,然而他又偏偏不以为意,面上强撑着以作轻世傲物之态。
如今的他一身素衣,凄苦沉默,在人生低谷期与风华正茂,声名远扬的雅薇安再次对上。在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雅薇安是云泥之别。
未待莱克多收拾好心中杂乱的思绪,他被指派去了更为适合他,前程大好的位置,就此灰暗的人生迎来转机。
日子长了,得了不少与雅薇安共事的机会,发觉纵然经历许多不平的事,她依然愿行原职,做那耀眼、伟岸的长姐教导这个不成器的小弟,显而易见,莱克多受益不浅。
可是,他仍然舍不去对雅薇安怀有的忌恨,却又心下一片凄凉,毕竟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皆源自被自己单方面看不惯的人提携。
就这样他不断折磨起自己,一眨眼便是六七年过去。他为了终结自己的梦魇,选择过河拆桥,与雅薇安的几位亲信联手害死这位君主。
直到雅薇安的眼睛永远闭上,莱克多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多么愚蠢。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失去亲母爱护教养的伊理索西不得不独自面对风暴,在他的身上莱克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又因怀有愧疚,便将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在伊理索西算是坐稳王位之后,莱克多便不再过问世事。自以为一切终了。岂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或是冷眼想看,或是推波助澜的人如今活跃在视线内的却又不少。
他们哂笑着说起莱克多的愚昧麻木,冷笑着说起他的自以为是。
又岂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终于,当年那把火经由一道趁时的春风又生,烧到了他自己身上。